执念(2/2)
秦小蝶顿了顿,接着说:“严苏安另一个儿子倒算普普通通,但十多年前就死了。死因不明。”
“死因不明?”阎非天皱皱眉。
“他死于帮派火拼、暗杀或者内斗?”秦小蝶漫不经心地开口,“那段时日正值寅虎堂扩充之际,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他记得武莲的父亲同样是那时候过世的。
“对了,林少爷,我想向你打听一个消息。”秦小蝶的声音里含着轻笑,好似被风拂过的铃铛,“听说通天塔的那位大小姐已闭门不出好几日,我好奇她这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我让她中了毒。”阎非天轻描淡写地回道。
“中毒?”秦小蝶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惊讶,“林少爷你真厉害,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勇气了得令小女子我佩服。”
“这只是第一步。”他淡淡地说。
“林少爷你是否听过西西弗斯推石头的典故?”秦小蝶突然问道,“周而复始地推着永远也无法到达山顶的石头,无论他多么努力,眼见着即将成功,却马上跌回谷底。”
“秦小姐此言为何意?”平静的机械音衬得他的表情愈加森寒,还好秦小蝶看不见。
或许正因为看不着,她才直言不讳。
“我瞧出你有心挑战通天塔,我也曾告诫过你十二众不好惹。念你是我认可的主顾,不想你死得太早,我当然得吃力不图好地提醒你。一次便宜占了,不代表你最终能将石头推上山。”秦小蝶收敛笑意,严肃着口气告诫,“推翻通天塔的那一位是痴人说梦,我可不愿见你被打回原形,身陷暗无天日的谷底饱尝绝望。”
“秦小姐的劝诫,我听进去了。望你尽快把严苏安和秦守的情报发给我,报酬还是老方法寄送。”语毕,不等秦小蝶回应,阎非天便挂了电话。
秦小蝶的话,他岂会不懂?
倘若他能放下复仇之心,不去记恨前世所经历的背叛,他大可作为林博轻松地度过重生的一生。
而不需要像西西弗斯那样遭受惩罚,诅咒一般,做着无望、无止尽的坚持。
推不到山顶的石头,放弃不了的执念,时刻折磨着他。
它们宛若无形的蛛丝,勒住他的脖颈。
阎非天不由自主地摸上戴在脖子上的发声器。
黑色的项圈,套住的何止是他的咽喉。
那种一点点的窒息,每逢半夜苏醒,枕畔的清冷,只剩自己的孤独,都教他辗转反侧,再难以入睡。
听得进旁人的劝,他不再恨罗曼,不再想着复仇,展开一段新的人生,他不至于如此痛苦,还无处诉说。
但问题他没有办法,他真的没有办法!
十年的感情,一夕间崩塌。
而且不单是感情,整整十年,他从万人之下爬到了万人之上,从不起眼的小兵,变成众人臣服的大统领。
他奋斗得来的一切,全叫自己的爱人亲手摧毁,他怎能不恨不痛?
选择重新开始,执意回到冬都向罗曼复仇,纵使是神,亦得让步!
他改头换面,褪去先前的皮囊,以一个和十二众毫无瓜葛,家世清白的病弱少爷身份,再度投身进地下世界的风风雨雨中,是他想不开。
阎非天自嘲地笑了笑,看得通过后视镜暗暗观察他脸色的阿二心忧不已。
自家少爷好端端地坐在后座上,阿二隐隐约约中却看见少爷仿佛被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笼罩、吞噬。
谁也没法子拉他出来,谁也没能耐拯救他。
石头重新滚落谷底?
众叛亲离,只身一人?
失去全部,化为乌有?
秦小蝶赞他勇气可嘉,劝他三思后行。
可他怕什么?他思来思去还能怎么做?
想过衣食无忧的日子,那他不用复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
但他要的不是这些,不是这些。
其实这早已和爱情、权势无关。
在罗曼把刀刺进他心窝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被否定了。
曾经所爱的女人,所争来的名利,统统是虚假的幻影。
人活着时的那一口气,已经成了佛前燃尽的香灰,嘲笑他不值。
神不懂人的魔障,人也不理解他人的执着。
阎非天握紧双手,他是俗人,抛不掉这万千烦恼丝。
她欠他的,他必定讨回来!
此“情”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