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陶之助4（2/2）
孙秀继续道：“不过这种病似乎有一段潜伏期，有的人很久就发作了，有的人至今仍行动正常，与常人无异。”
潘岳瞪大眼睛：“你刚才说镇子上的人几乎都染了这种病，那么你……”
孙秀挠了挠头：“我幸而保护得当，没有感染。”
杨容积道：“附近可有客栈，劳烦孙兄带路。”
镇上一片萧条，只有一家小客栈还在营业，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店里的人都没有遮掩口鼻，吃吃喝喝，吹牛打屁，毫不在乎染病的可能。此时这小小的客栈竟成为河阳最有人气的地方。
杨容积抱着潘岳进来，店里的人纷纷侧目相看，小二上前热情招待：“哎，这不是孙道长吗？大驾光临，这两位倒是面生，您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杨容积道：“一间客房。”
小二忍不住问道：“哟，这位公子是怎么了？”
潘岳苦着脸：“你们镇上的女妖热情好客，舍不得我走，送了我你们这的特产粉末。”
小二取笑道：“客观您真说笑了，你看我这一屋子的人哪个不被撒过一头一脸的，现在不也好好的？怎么您连路都走不了了。”
孙秀道：“昨晚宋家又死了一个，最近发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二道：“事到如今，全凭天命，我们也不在乎什么时候发病了，总归是死路一条，不如趁死之前吃好喝好，也没白活这一遭，您说对不对，顾道长？”
看来孙秀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嘛，潘岳溜圆的眼珠在孙秀和小二之间转来转去，孙秀神色黯然道：“都怪我无能，奈何不得她，也救不了你们。”
一边吃饭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出言相劝：“道长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多亏了道长你我们才能拖到今日，我们还要感激你呢。”
孙秀勉强笑了一下，冲众人抱拳道：“各位，孙秀在此谢过，府上还有事情，这就告退了。”
潘岳冲杨容积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不如听听他们怎么说。”
杨容积会意，找了地方坐下来，潘岳叫来小二，“小二，向你打听个事呗。”
小二皮笑肉不笑：“客官稍等。”
潘岳扒出杨容积的钱袋，不动声色地放在桌上，小二谄笑着过来了：“二位爷有何吩咐？”
潘岳问道：“我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镇上的怪病是从何而来？”
小二为难道：“客官，您问我，我问谁？我也想知道这怪病是怎么来的。”
潘岳从钱袋里掏出一枚大钱，小二立刻坐了下来，改口道：“不过啊，我也是听人说的，这都要从十二年前的河阳第一大户陶家讲起。”
“那时候河阳有两个大家族，一个姓陶，一个姓李。陶家是做水运通商的，这水运啊，就是河阳经济的命脉，那时候的陶家，财源滚滚，两道通吃，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威风极了。在他们家族的光环下，李家做的小小的药材生意简直就不值一提。”
“可是就在十二年前，陶家少奶奶生下了一个孩子，给陶家带来了灭顶的灾难。这孩子出生的那一晚，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那风刮得几乎把房顶掀了去，这是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出生。”
“那孩子生下来就奇丑无比，半边脸坑坑洼洼长满了脓包，见过的人都说像蛤蟆皮缝在了人脸上一般恐怖。自打他生下来，陶家管辖的水运接连出事，好几艘货船突然走水被盗，甚至直接破了个大洞，东西全部丢失了。陶家家主请来了一个高人算卦，结果高人算完卦，看了一眼扭头就走，走之前就说了一句话。”
潘岳追问：“什么话？”
小二：“宿鸟焚巢，幺子毁业。除子祭天，方得生机。”
潘岳噗地笑了出来：“这话也有人信？”
小二正色道：“这位客官，你先别笑，那陶家家主也跟你一样的想法，顶着压力留下了那刚出生的小孙子。可后来……”
潘岳：“后来？”
“后来这家人都染上了一种怪病，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身亡。陶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只活下了那个小孩，你说这命，够不够硬？”
潘岳道：“够硬够硬。那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小二道：“说来也惭愧，大家忌惮陶家灭门惨状，实在不敢接近他。那孩子自己摸爬滚打，竟然也长大了。有一户卖烧饼的夫妻俩一直没生孩子，收留他干活，也像自己的小孩一样照料。本来相安无事，可那孩子突然有一天趁着送货的机会，要加害于宋家家主，被人发现打了出去。”
杨容积道：“陶家陨落之后，莫非宋家成了河阳的霸主？”
小二点头：“正是，陶家出事的那段时间，河阳的水运没人管，乱象横生。宋家就代为接管了水运通商，现在做得有声有色，风头比起当年的陶家更胜。”
潘岳对那孩子更感兴趣，问道：“那小孩为何要加害宋家家主？”
小二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为了报复吧。毕竟宋家现在掌管水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相当于霸占了老陶家的家业。”
他继续道：“更可怕的在后头。那小孩被打出去之后，第二天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倒在郊外河边。那尸体，干巴巴的，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自打那之后，宋家半夜闹鬼，每个人都被喷了一头一脸的毒粉，很快就发病，死了好几个。接着是镇上的百姓，有的是走路听到后面有女人叫他的名字，有的是半夜睡觉被迷迷糊糊的叫醒，然后被喷了一脸的毒粉。镇上的老人都说是那孩子是来复仇的。”
潘岳奇道：“染了病的人没有去医治么？”
小二叹气道：“最先死的一批人里面就是镇上的大夫，没有用的，连大夫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命。现在呢，我们也看开了，谁知道这病什么时候会发作呢，能多活一天就是赚到，开开心心的呗。”
潘岳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小二认真道：“小爷，你别看我大字不识几个，可我比那些官老爷们看得透。他们成天窝在家里，心惊胆战地求神问仙，恨不得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要卜上一卦。既然能活着的日子所剩无多，倒不如把生前没做过的事都做上一遍，这才叫舒坦。提心吊胆地死也是死，开开心心地死也是死，小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潘岳哈哈大笑，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钱拍在桌上，道：“正是正是，你说得很对，我听你这么一说，已经觉得生死不那么重要了。这钱拿去给我们开间房，准备点好菜，剩下的给你。”
小二笑得露出牙花子，连连道：“好好好，客官您楼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