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发烧(2/2)
每次问他打针什么感受,都会回答一句,疼得快要死掉了。
小方秋笙看着手上的输液管,想,冬冬可能并不是疼,而是想要那一颗糖。
他的冬冬,总是知道示弱来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陈年走之前留给他的糖,含在嘴里,细细舔着,感受着那甜味在舌头上慢慢融化,糖浆铺满了整片味蕾,连喉咙都腻得谎。
可这难吃的小东西,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让冬冬魂牵梦萦,朝思暮想,还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他莫名生出嫉妒的情绪来,两下嚼碎了糖,吞进肚里去。
小方秋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输液室的灯都灭了大半,只留下了几盏指示灯,小苍尔冬趴在他身边,哭得整张病床都在抖,陈年和苍景行无奈地站在后面。
“笙笙,笙笙,笙笙……”
“怎么了?”
刚睡醒,小方秋笙的喉咙还有些哑,他抬起头,输液被调到了最慢,还剩了小半瓶,自己身边的那块被单已经被全部打湿了,小苍尔冬缓缓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笙笙,你没有死吗,你没有死,笙笙,你还活着。”
小苍尔冬捏着他的脸,力道大得要变形,小方秋笙躲都躲不开。
陈年把傻儿子拉回怀里:“冬冬老觉得你出事了,觉也不肯睡,非得来医院等你醒过来……”
“笙笙,我难受,我好难受,我好害怕……”
“怕什么,我又不会离开你。”
小方秋笙笑着替小苍尔冬擦眼泪,把输液调到了最快,小苍尔冬牵着他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他一闭眼眼前人就会消失了似的。
小方秋笙想起来自己口袋里还有颗糖,拿出来,剥给对方:“我就是和你一样生病了,过几天就好了,真的。”
“可是我不会突然晕倒。”
“那——那是我不小心跌的,你问干妈,我一点事都没有。”
“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肯定。”
小苍尔冬这才凑过去,把那颗糖含进嘴里,软软的双唇碰在了小方秋笙的大拇指和食指上。
借着夜色,男孩满脸通红。
手里的水撒了点出来,方秋笙一个激灵站起身,忙抽了几张纸吸干,苍尔冬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想要抓着什么。
“我……”
方秋笙动了动手指,把水杯递了过去:“先喝点水吧,温的。”
苍尔冬一言不发地接过,就着吸管喝水。
温热的白水注入干涸的喉咙,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苍尔冬喝光了水,方秋笙接过水杯放在了一旁,六点多的天还很暗,彼此看不清彼此的脸,方秋笙看着那根被咬瘪的吸管,又拿过了水杯,站起了身。
“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温医生到了没。”
没听见对方的回答,方秋笙就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外,昨天的衣服还没有换,上面有股不知道是什么的难闻味道,走廊里的温度比平日里都要低点。
——因为晚上没有住人,不像平时那样会开地暖。
方秋笙走下楼,看到餐桌上开了盖子的槐花蜜,又看了眼手中杯子里残余的清水,抓了把头发,把盖子盖了回去。
门铃恰到好处地响了,温寒三带着清晨的湿气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和他打了招呼,脱了鞋以后站在那儿,没动。
方秋笙扬了扬下巴:“他在楼上。”
“你不上去?”
“……不了。”
“你没事吧,昨晚……”
“我没事。”方秋笙打断了温寒三的话,“你先去看他吧。”
温寒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手里的水杯上停了一会,才脚步匆匆往楼上去了,方秋笙能看见楼上门一开一关。
咔哒。
正值万物将醒未醒的时候,连鸟都被料峭的寒意镇压得没起来,方秋笙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把那头被咬瘪的吸管用牙齿咬住。
杯内的水吸不上来,发出呜呜的响声,他站在楼下看向窗外的枯枝败叶,无端地觉得,这整个世界都变得寂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