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萧湛（2/2）

罢了罢了，看在他现在这么乖的份上，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景欢用口水吐了一个泡泡，“啵”地一声，破了。

小孩大大的杏眼顿时弯成了月牙。

心里大喊，景欢小时候怎么这么可爱……

他也如法炮制，吹了一个口水泡泡，“啵”地一声，破了的时候，溅了许多口水在脸上。

景欢咯咯笑了起来。

见景欢高兴，小孩便一个接一个地吹泡泡，直到脸上湿乎乎的一片，全是口水了才停下。

景欢笑个不停，心道这娃娃可真傻。小孩也笑个不停，心道原来景欢小时候喜欢吹泡泡玩……

被这娃娃一打岔，景欢也忘记了方才一心要回忆起沈家姑娘如何了的事，只专心陪着这个比自己大的小孩玩了起来。

不多时，便听见外面有人找了过来。

小孩如灵敏的兔子一般抖了抖耳朵，支起了上身，趁众人的注意力在外面，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了景欢的襁褓里。景欢愣了，感觉到有个硬硬的石头一般的东西硌着他，还带着一点温度。

“小殿下！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可真真把人给急坏了哟……”

来人面白无须，虽穿着常服，略显尖细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左夫人和沈若池、沈若涟连忙起身，左夫人迟疑道：“不知这位……”

来人挂上了笑脸，冲三人行礼道：“咱家姓林，见过夫人、两位小姐。”

听闻天子身边一直以来服侍的公公名为福喜，那福喜公公有个徒弟，便是姓林。

左夫人笑道：“原来是小林公公，失礼了！”

林公公忙摆手：“不敢不敢！左夫人客气！今日陛下白龙鱼服，带着五殿下前来给侯夫人贺寿，前面正宣着旨，不知何时竟不见了五殿下，没曾想竟跑到了这里来……”

左夫人讶然：“这位竟是五殿下？”

今上有五位皇子，一个公主。这五皇子是一名胡人宠姬诞下的孩儿，从一出生便聪明伶俐，很受宠爱。母凭子贵，如今那连汉话都说不利索的舞姬，竟也跻身妃位，宠极一时。

左夫人想起方才她自称五殿下的“伯母”，着实出了一身汗。幸好把大哭的殿下哄住了，不然这哭声若是传到皇上那去，可真要了命。

林公公此时已到了五皇子跟前，躬身哄他：“殿下，皇上宣完旨若找不到您，是要生气的。快随奴才回去吧！”

五皇子眉头一皱，两条短短的胳膊圈住了景欢，发脾气道：“我不！”

景欢在听见旁人叫他“五殿下”，便已经愣住了。

皇室在今上那一辈子嗣不丰，先帝数年来只得了今上萧瑜一个孩儿。轮到萧瑜登基后，仿佛唯恐孩子少一般，后宫一个接一个的皇子出生，中宫嫡子排行第二，能力并不出众。前些年不显，及至这些皇子们都大了，明争暗斗便多了起来。

景家当年因着景欢指婚二皇子的胞妹，景家便被打上了“二皇子党”的烙印。及至诸位皇子一个个落马，二皇子也在权力角逐之中败落，景家以谋逆的大罪，上上下下全部被打入天牢。

景欢为了自证清白，饮下的那杯毒酒，便是面前这位五皇子命人送来的。

只是那时的五皇子，八岁那年母妃被捅出同侍卫有染，今上一根白绫赐死了五皇子的母妃后，从此便厌弃了他。天之骄子被打落凡尘，五皇子在宫中受尽欺侮，最后养成了一副睚眦必报、喜怒不定的性子。

景欢想起当年五皇子夺嫡成功，因着礼部的老臣提起他“不洁”的母妃，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用匕首划开那老臣的脸，大殿上一时鲜血淋漓，鸦雀无声。

他忘不了那杯毒酒入腹之后的火辣，身体倒下之后，慢慢变冷的恐惧……

“林公公，我在教弟弟说话！”清脆的童声不带一丝含糊，“若父皇问起，你便这样回他。”

林公公失笑：“景少爷太小，哪里教的会呢！哎哟我的小殿下，您脸上怎得全是口水？奴才给您擦一擦……”

五皇子躲开了林公公伸过来的手，只接过帕子来，自己擦了擦。

他执拗地圈着景欢小小的身子，皱眉道：“弟弟会说！”

五皇子趴在景欢襁褓边上，用他那浅淡又透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景欢的眼睛：

“萧湛——”我叫萧湛。

景欢到死，都未唤过一声他的名字。

他知道他看不起他，没有人看得起一个有着污名的皇子，血脉不纯的皇子。他不肯唤他的名字，是因为看不起他罢？

他又重复一遍：“萧湛——”

仿佛真的在教他说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