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祖孙（2/2）

镇北侯与同僚攀谈了半晌，听见动静走了过来，只见两个孙子委委屈屈地一个蹲着给另一个擦眼泪，儿子尴尬地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

景叙气道：“二叔把欢儿打哭了。”

他怕祖父误会是景欢的错，又补充道：“二叔见欢儿走得慢，便把他扛了起来。欢儿不舒服，才动了两下，二叔便把欢儿打哭了。”

镇北侯年轻时是个暴脾气，没少揍过儿子。只是大儿子早逝，二儿子的年纪跟大孙子差不多大，他经受过逝子之痛，就算景萧真的犯了错，也下不去狠手打了。是以景萧从小未挨过打，可他见多了父亲生气了逮着人便揍的时候，不知不觉也学会了。

他瞪景萧：“平日里冲那些大老粗动动手也便罢了，你儿子还小，怎么打得？”

景萧应道：“不打了。”

他瞧了一眼个子还不到他大腿的景欢，抱怨道：“才拍了一巴掌就哭。小崽子太不经打，大了再说罢。”

景叙皱眉，忍了又忍。父亲和二叔都是大老粗，道理是讲不通的，只安抚景欢：“欢儿还痛吗？”

景欢实诚地点了点头。

又趁机告状：“不要父亲抱，不舒服。”

镇北侯是养过孩子的，寻常小孩一岁多时不过牙牙学语，哪里有像景欢这样，能把话说清楚的？小小的娃娃戴着白兔毛的帽子，脸和兔毛一个颜色，连镇北侯这样的大老粗都觉得自家孙儿可人极了，只哄他：

“不给他抱。祖父给你骑大马。”

说着便弯腰，一抄手把景欢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景欢两条小腿坠在祖父胸前，短短的一小截，被两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扣住了。

他下意识地搂住祖父的下巴，摸到了一手硬硬的胡须。果真像是骑了一匹大马。

镇北侯生得又高又壮，虽已年逾六十，却依旧挺拔如松。景欢坐在他的肩上，只觉一览众人小，新奇极了：“骑大马！”

见他高兴了，仿佛也忘了方才哭的事，景叙才放下心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行人磨蹭了半晌，因着镇北侯和景萧走路极快，是以也未误了时辰。皇上设宴昭明殿，行至殿前，便有小太监唱报：

“镇北侯爷、昭武将军、世子、二公子到——”

镇北侯扛着景欢行至殿内，才单手揪着他的后衣领，把小孙子放在了地上，随即向帝王行叩拜礼。景欢先是踉跄了一下，顺势跟着祖父跪了下去。

“臣景谅，携儿景萧，孙景叙、景欢，叩见陛下。祝陛下来年身体康健，我朝国泰民安！”

皇上准了四人平身。

世家子弟大多容貌不错，只是景家这一门三辈虽有老有小，却各个生得不俗，站在那着实养眼。又见景叙不卑不亢、气质卓然，便夸道：“世子好风采！”

随即问道：“可曾下场了？”

景家虽多是武将，景叙平日里也甚少显弄文采。可景欢记得，大哥是二十二岁那年科考，得了当科状元，一举成名。

只见景叙回道：“启禀陛下，未曾下场。”

今上勉励了两句，又问了景欢几句家常的话，见他对答如流，十分开怀。待镇北侯四人入席后，随即吩咐开宴。

今岁入秋时匈奴大举来犯，边关告急，镇北侯景谅老当益壮，亲自提刀上战场，与匈奴人对阵月余；于此同时，昭武将军景萧率三千军士绕后，一举烧光敌军粮草，切断匈奴增援。

经此一役，匈奴人不仅耗光了粮草，还折了一位皇子，士气大跌，随后一两年都不会再有实力组织大举进攻。

洛朝也终于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是以，今岁除夕的宫宴之上，皇上龙颜大悦，对镇北侯父子两人格外褒奖。

“先帝开国之日，便是多亏了镇北侯鼎立襄助，洛朝得以创立；随后几十年来，北境更是有景家镇守，匈奴人未曾让先帝有过半分烦忧！今秋一场大捷，胜得痛快！”

圣上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身材挺拔，着一身明黄色龙袍，面容俊朗，真心实意地笑着举杯：

“众爱卿随朕一同满饮此杯，敬镇北侯！敬昭武将军！”

“敬镇北侯！昭武将军！”

景欢和景叙坐在镇北侯身后一排，景欢个子小，被镇北侯和景萧挡得严严实实，也没人瞧见。坐在为他准备的小案前，景欢只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殿内他双目能及的众人。

当视线滑到皇上身边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身上时，景欢心里暗暗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没错，皇上是有五个皇子。

个头最小的那个一眼便瞧见了景欢，冲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