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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冤家债怎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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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魁伟轩华的一座高楼,如今只剩下断瓦残垣,缠着枯藤败蔓,因为族人周年拜祭而系满的白绸也有些时日缺乏打理,在北风中空显得凋敝破败。周围一群北派晋阳马帮的梢子远远看住,几个伶俐的小厮忙着丈量地基尺度。

在那原本矗立着十二楼顶层的峰顶上,只剩下焦荒一片。那肉灵芝怪蛊如泥而化,死去后所蚀之处寸草不生。一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山顶许久,只是远远眺望,衣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极目尽处可见水天一色,一座巨大的人工堰湖上千岛如珠,星点散落,美不胜收。而这施惠万民、流芳千古的绝景,当时关在这峰顶楼中的那位本应名垂史册的“圣人”,却在绵延生死的百年之中未能得见。

贝衍舟静静地望着那碧波千顷,像是要透过沉沉水面望见被埋藏在底下的那些过往,即便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也并没有动弹,只开口淡淡问道:“他们答应了?”

文方寄走到他身边坐下,缓了口气道:“那是自然。他们敢不答应吗?如今他们比起侠客来,倒更像是地主乡绅,舍不得这份阴差阳错赚下来的百年基业。”虽然这么说,他脸色仍然不甚好看,额头上有一小块墨渍,刚刚他的堂伯父气急攻心,在签写文书时拿砚台掷他。十二家中其他人他可以毫不避忌,但常春堂伯父是文家的家主,也是从小看他大的,恩情非同一般。

“你不该这么做。”贝衍舟叹息道,“这本不关你的事,硬要蹚进来……”

“怎么不关我事?”文方寄虎着嗓子,薄怒上脸,“我若不来,你便任由他们折磨死了!”

“我虽然是个轻薄无状的,好歹承了这个名号,也至少懂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贝衍舟道,“更何况,你那么几年没来,我不也没有死成。”

文方寄抓了他手指紧握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知道你怪我。衍舟,如今我来了,绝不会让他们再来欺负你。我一定救你出去……”

贝衍舟叹了口气,缓缓将自己的手指从对方湿热的掌心里抽出来。“我没有怪你。这从头到尾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用觉得当年是我救了你,首先他们就是冲我来的;其次若是王樵那家伙觉得我救了他,倒还有的说;但他先是救了我,所以也算我俩扯平了。你在中间掺和什么劲?被北派当了马前卒使,你还觉得自己特别能耐?”

火急火燎的年轻人被训斥得满脸通红,刚刚在众人面前撑起来的那些门面全不见了,又变成当年那半大孩子,只有个头长高了去。“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他提高声音叫道,“若我不答应他们,你已经被拔去了脚趾,打断双腿……他们只要留着你一口气在,一双手在……”

“你若不答应他们,你家的把柄便不会落到外人手里,我也不会受打断腿拔去脚趾的罪……”贝衍舟摇头,他落在北派手里已有五年,便如被困在笼中的鸟儿那般,什么毒蜜鸩酒、软硬兼施的调教都尝过了,也什么面子里子、软硬都吃,法子都想尽了才残喘至今。眼见着五年之期将近,北派必然想借机有大动作,他也不能再任人捶扁捏圆,早就盘算定当;但凡是文方寄落入北派彀中晚上一日,他便已自戕了结了。自戕是蠢笨法子,但以他在那里金丝雀儿般的现状,反而是最难做到的,他为了能够成功,也费尽心机准备了很久。

可当五年没见、长得都快认不得了的傻小子扑进自己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泪人也似,赌咒发誓会救他出去;那一瞬间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有了不该有的奢望;他回应了那滚烫的怀抱,也点燃了心中死灰般的求生欲。他原本以为自己孑然一身,连可以求救的人和可以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可居然这世上还有个人这么记挂惦念,让他怎么走得了呢?

可那一时的心软,便是无穷的把柄,贝衍舟知道,自己把文方寄也生生拖进了火坑。可这傻小子却一副甘之如饴的倔劲,闷着头朝前猛冲,哪怕为他担起欺祖灭宗的名头也不后悔,倒令他心如刀绞,面上却不能作出来,只能一次次把他踢远,希望踢得他清醒了,心冷了,自己离开。

可他却越陷越深,自己无论如何劝说,他都如耳旁风一般,根本听不懂,也听不进去。

“没关系的。”文方寄从身后将他揽住,自顾自地说,“你什么都不用管。我已经和廖盟主约定过了。只要我能做了十二家的族长,替他们将这事办成,从此以后山高水远,绝不会再有人来为难你。”

贝衍舟冷笑道:“听上去倒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他们卖了个天大的人情似的。罢了,便不说我,我也不认得你了。从前你是最分明的,如今自己助纣为虐,你怎么过你自己那一关?”

文方寄长眉一拧,道:“谁是纣还难说得很。当初庐陵王家的那几个没有安好心思,否则我爹爹、师父和师兄弟也不会在这楼中做了枉死鬼。好极了,我家连我这样才出师的小子都给他们做了肉盾,他王铿躲在后头,直到人都死光了、事情都定了才出来冒头……这样的人居然还要做十二家的家长?想得倒美!北派要拿捏他们,又不是真的要将百年前的旧账抖落得人尽皆知,算什么‘虐’?只是他们自己吃不香睡不着罢了!”

贝衍舟道:“那你可知北派干什么要拿捏住十二家的软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十二家难道又当真会老老实实地就范?争端又起,死的又会是像当年你父亲、师父、师兄弟这样的无辜人……”

“所以我来做这一族之主!所以要先剜掉这陈年旧疮……虽然痛了些,但是我不会再教无辜人去死了,他们休想得逞!……你也是……”他急匆匆地说,“我会护着你的!衍舟,我这五年吃尽了苦头,这才终于敢来见你!我连睡觉的时间都舍不得白费,只恨自己小时怎么不多用心些功夫……我现在很厉害了,谁也不能再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他说得越多,可贝衍舟的身子便越是疏离,终于轻轻挣开他怀抱,道:“好了,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明日起便要重修这座楼了,要费大力气,你别成天来扰我精神,好好挣你的族主之位去吧……”他想了想,无奈笑道,“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才多大?家中是什么身份?你怎么服众?”

文方寄只觉得怀里空冷冷的,心中十分不爽利,梗着脖子道:“习武之家,无论是上到三宗九派,还是下到千门百会,难道还按什么普通人家规矩立长不立幼什么的?那不是笑话么!挣的是刀刃上舐血的命,吃的是苦练寒暑从不间歇的功夫饭,自然是凭手上内里的本领取胜。更何况,我们十二家自来都是这个传统,十二登楼本就是遴选继承人的仪式。”

贝衍舟这倒是露出了点惊奇神色。“你要打擂台?你有把握?”

文方寄见他不信自己,心中有气,鼓着脸颊道:“怎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倒不是有心泼你冷水。”贝衍舟道,“我就问一句:倘若是王樵也来与你争,你有把握胜他吗?”

“他?他不是出家了吗?”

卑明真人收关门弟子的事,武林中人多有知晓,没几个人见过真本事,但自然传得神乎其神。毕竟,十二家凤文传人还兼武当掌教真人的关门弟子,光是名头也足以震慑四海了;但文方寄倒是没有太放在眼里,毕竟他们是见过王樵的,十分清楚他真的一点武功根基也没有,就算卑明真人有通天彻地的教化之功,也不能点石成金吧?更何况五年之期,对武学家而言,若是得遇名师,勤修苦练,倒也能成材,可一旦过了岁数,根基却不容易再扎得稳健了。

贝衍舟听出他话音里轻视的意思,不禁叹道:“你完全不知道你自己在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却是个明眼人。这一下,等于是把十二家当柴在烧,而把南派教宗明晃晃地放在火上烤。他若坐视不理,他便不是王樵了。”他微微顿了顿,“更何况……我觉得我们都只是个饵食,为了钓大鱼上钩……这饵自然是越重越好。……其他的都是幌子,北派真正的目标,正是逼他不得不下山入世。卑明真人保得了他一时,毕竟保不了他一世……”

文方寄听他絮絮只说王樵的事,着恼道:“你还有心思替旁人担心?管他们怎么闹去,都是前定的因果,与我们何干?”但贝衍舟只定定看着远处湖上烟波,再也不理睬他。

文方寄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心下后悔,又不知该怎么哄得他开心才好,尴尬地矗了会儿,磨蹭着放软了口气:“你想去湖上看看么?好久也没回去了……我们靠近点儿去看,好不好?”

贝衍舟轻嗤一声,冷笑道:“我如今还可以随便去走吗?能在这里看见天长水阔,我已经比当年的嫁蛊神通要来得幸运得多了。”

这话激得年轻人脸上一阵青白,突然不打二话,将身边人横抱起来,一个提纵便往山下万仞之间跃去。贝衍舟忍不住一声轻呼,只见眼前一片空濛,人如鹏鸟御风,向底下深谷急坠。直至半途,见他换手揽住贝衍舟腰际,单手向崖壁上一撑,一股湃然真气击石而出,居然震下一块山岩;双足往山岩上一点,两人身子便微微一滞,飘然滑出数丈,如是炮制,在那如镜绝壁居然如履平地。紧接着手中飞锥袖箭一挥,卷住远处谷中一棵大树树身,机括连带金丝,扯着他们向前越过无数横亘枝节,曲折羊肠,曾经他们两个花了近一日时光才磨蹭着走出的山路,如今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如风掠过了。贝衍舟靠在他怀里,随着汗水蒸腾,属于刚刚长成的青年男子气息扑鼻而来,只觉得这孩子已长成自己认不得的模样,这一身轻功绝非朝夕之功,更兼那澎湃如江河的真气,简直不似寻常修行能有,想必定有奇遇。贝衍舟虽然早知道他本领大进,可却没想过能至于斯,忍不住问:“你究竟哪里学来这一身功夫?”

文方寄笑一笑,正是意气风发时候,他却不想炫耀给旁人去看,见贝衍舟一双眼终于定落在他身上,心旌摇荡,飘飘然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往前一指,道:“到啦!”

贝衍舟急忙转头一看,见冬日的枯木聱牙切碎的荒败残景都向后纷纷退去,陡然间眼前一片空阔,湖水在冬日的晴空下映得碧蓝,远远缀着的千岛上还存着碧色,都是自己自小便看熟了的盛景。便好像逃出囚笼的鸟儿,四下里再也没有什么拦得住他,忍不住跃下地来,朝湖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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