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红瓦白(2)(2/2)
柳如意微愣。
她还未曾见过有哪个人初次见面时就这样敞开心扉,一丝一毫也不避讳。即便是与文鸢那样的至交好友,也从未这般掏心窝子地讲话。
宝髻的眼很亮,仿佛漫天星河。
柳如意觉得她好像跌了进去,她冲眼前的小姑娘点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花萼楼的诗酒宴整整持续一日,快宵禁时众贵女才辞别新城与长公主,各自回坊。
宝髻却闹了笑话。
她死死拉着柳如意不放开,惹得安国公夫人急赤白脸,抓耳挠腮,不一会儿便拉下脸道:“县主……这,这要宵禁了,再不走届时是要杖责的!”
大唐律法明言,宵禁后还游荡于街巷中人,除病急、丧事等,不论身份,一律笞打四十。而上都长安城更甚,责五十。
这样的罪,谁都不想去受。
柳如意倒是不急不躁,温声细语道:“县主,臣女感谢县主愿意做臣女的朋友,但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可否改日再聚?”
宝髻瘪嘴摇头。
新城揪起宝髻耳朵拽开她,满怀歉意对安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她还年幼,您不必放在心上,请——”
言罢,抬手。
“公主,臣妇不敢当,臣妇先携小女离去了。”安国公夫人俯首而跪,辞别新城,领着柳如意扬长而去。
高阳扶着太后缓缓过来。
长裙曳地,花团锦簇。
宝髻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在大殿昏暗的烛光里步步生莲,冷艳、高贵。
像极了大明宫□□里盛开的牡丹。
宝髻在不敢看她,知道母亲此刻正在气头上,自个儿乖乖去一旁面壁思过了。
这一走竟还逗笑了太后。
太后道:“宝髻啊,今夜就留在兴庆宫同你长姐一起休憩如何?”
宝髻闻言,两只小耳朵如小扇子般扑闪两下,一双弯月似的眸子此刻瞪得极大,扬起唇角便转过脑袋点头。
高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宝髻缩了缩脖子,讪讪地转过去。
顺道悄悄哼了一声。
“秾辉,你也留下来罢。”
秾辉是高阳的小字。
高阳唤作李仙蕙,初封永泰公主,出嫁后才赐了高阳这个封号。
高阳抬眼,见宝髻偷瞄着这边,便横眉冷对着。
须臾,她又转而对太后说:“母后,儿臣瞧见罗宝髻这个小崽子便来气,您让她留着吧,等明个一早我让李稹来接她。”
“你们母女这脾性简直如出一辙!”太后怒不可遏。
殿内忽地跪倒一地宫女。
一个个匍匐在地,仿佛身子低到了尘埃里。
高阳面色不改,道:“母后息怒。”
“哀家能真生你气?”太后睨了她一眼,道,“你走罢,记得嘱咐李稹那孩子。”
“是。”
高阳跪地而拜,起身,正欲离开时宝髻突然一摇一摆跑过来,捏着她的裙摆,仰首道:“母亲,刚刚那位国公夫人说宵禁以后出门会被笞责五十的……”
高阳俯首,目光撞进宝髻那双仿佛星河汪水般的眸子里。
她心软了。
可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骄横跋扈的人,不想像太后那样一味溺爱着孩子。
她心中所想,不过是愿这唯一的女儿能像丈夫那样,成为一个文韬武略不在话下的人。这样,宝髻就能像她的父亲一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宝髻,你放开罢,这长安城里还没人敢拦你娘的马车。”
太后望着宝髻,言辞间还带着些许怒意。
“儿臣告退。”
高阳躬身而退。
宝髻眼睁睁看着高阳光洁轻薄的轻纱外衫从她手中抽离。
“母亲……”
她轻轻呢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