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戌(2/2)
一分道士冲我抱了抱拳,说道,上回贫道将他带回清正观,已是惹了众怒。玄门各派都要敝观表态,然则本观依从祖训,立足东海,不问世俗之事,如今已然站在了整个玄门的对立面。海神若要将清正观纳入东海暂且休养,而小水神尚未成长,如若一直呆在东海,于他修炼亦无益处,思来想去,望小友能收留他一阵子,待他能够自保,回到长江中即可。
为啥要我来?我一个凡人。
这个烂摊子我明显不想沾,你们找别人不行吗。
一分道士带着小水神在餐桌前坐下,非常自觉地给各自都添了副碗筷,边夹菜边说道,咳,贫道目标太大,带着他着实不好躲藏,又不愿给其他道友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小友一介凡人,他们应当料不到贫道会如此行事,小友放心,贫道亦会在外吸引他们注意力,定不会给小友增添烦扰。
似是自己狼吞虎咽有失风度,他刻意放慢了填饭的速度,还试图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颜面,只听他说道,在外奔波半月,已是数日未曾进食,多有失礼,小友多担待,多担待。
小水神没有说话,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我进卫生间吐掉泡沫漱了漱口,拿毛巾胡乱擦了下脸,出来戳了戳瞎子。
瞎子,你觉着呢?
鸡贼的瞎子不愿意引火烧身,一拍手,呀,时间差不多了,来,楚逸,咱们去办身份证。
说着就拉着楚逸出了门。
我没法子,肚子也饿了。
端了碗筷盛好饭坐下,默不作声开始吃。
一分道士看我这样子,悠悠叹了口气。
放下碗筷,拉起吃得差不多的小水神,说道,既然小友多有不便,贫道便不再叨扰了,冒犯之处,还望莫怪,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小水神坐着不动。
他直直地盯着我。
我不接茬。
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挣开一分的手,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肉眼可见无数水滴汇聚成一面水镜。
镜中是一个妇人。
头发挽起,插着发簪,身着古装,雍容大方。
她是……?
我没忍住问出了声。
一分道士愣了愣神,恭敬地弯下腰,见过黄河水神。
这位水神非常直接,她张口说道,你若替本君照看迟,来日你身旁那小蜘蛛渡劫,本君自助他一遭,权当还了今日之因果,如何?
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直入灵魂,叫人沉溺进去。
她说到了我的软肋。
据瞎子所说,楚逸终究是要渡劫的,而他一旦渡劫,便会引起玄门注意。
届时不论是天劫本身的威力,亦或是别有用心之人。
都可能让楚逸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黄河的水神么。
水神又怎么了,长江水神不也死了么?
心里这么想,说出口当然要换一个措辞,我问道,如果您能力抗天劫,那么,当年长江水神又是怎么死的?
我似乎问到了他们三个人的心病。
三个人都一言不发。
黄河水神冷笑一声,说道,你不答应也无妨,今生今世,大地上的任何一条河流,你都休想跨过。
不带这样的。
先礼后兵吗。
小水神挥挥手散去水镜,对一分道士说道,本君欠你一桩因果,他答应了,你且去吧。
一分道士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抱了抱拳,起身离去。
小水神定定的看着我,神情淡漠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本君告诉你。
长江沿岸的人太多了,肆意妄为,导致天象有异,用你们的话说应当是滥砍滥伐、破坏自然导致的气候异常。积蓄多年一朝爆发,连水神都无力把控。当年无数人族亡于水中,尸体堆积在江底,冤魂遍野,嚎哭震动九幽,黑白无常忙不过来,只得就地灭去。他于心不忍,召集沿江各水系河神,连渠主井鬼都叫上了,只为少死些人。奈何天意如此,又怎是水神可以违背,是以招来了天劫。
水神为了拖延时间,以一己之力直面天劫,甚至,他还想出用洪水之力与天劫之力相抵,从而化劫此次灾劫。
谁知你们人族觊觎水神多年,趁水神全力对抗天劫之时,背后偷袭,导致他腹背受敌,元气大伤。原本他只需要回到长江,放开对洪水的控制,休养数年即可恢复,但他执意要救人。更讽刺的是,一群修心之人,竟枉顾天理人伦,以洪水中死去的冤魂为引,试图生擒了他。尔后之事你也清楚。现在,你还要问本君,水神一介神灵,怎会死在区区天劫之下吗?
不问了。
只要黄河水神说的话可信,你留下就留下吧。
我默默说道。
你放心,即便她不兑现,本君也允了你。
小水神说道。
刚刚她是不是叫你“迟”啊?
正是本君,单名迟。
为什么叫迟啊?谁给你取的?
小水神许久之后才告诉我,是前任水神给他取的,意在莫待为时迟,只争先机。
楚逸回来了。
我告诉他小水神就留下了。
他用一种极其受伤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我长大了,你就去找比我小的了吗?
???
他还说,我可以再变回小的样子,你不要他可以吗?
???你在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好这口好吗!!!
说着他就变回了少年模样。
那边小水神眼珠子一转,贴了上来,说道,哥哥哥哥,我饿。
眼里还含着泪光。
楚逸生气了。
把他拉开。
我的!
小水神噘嘴,不,我的!
能不闹吗?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