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2)
宁怀禹虽然饮了酒,但是进门前伸手先是拂了一拂衣摆上的灰,然后才踏脚走进去。
相容在后边看着宁怀禹坚挺的背影,心中恍惚,反应过来心疼难忍无比心酸,他从前觉得怀禹永远长不大,冒冒失失,拉着妹妹东奔西走,闯了祸还能咧着嘴幸灾乐祸笑个不停。
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懂事的宁怀禹该是什么样子,他那时候才多小啊,还不足十岁,心中装的全是希望与美好,甚至连生死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却未想一夜之间,猝不及防,天地骤变。
天真无邪的顽童被宁族断裂重重倒下的梁骨压倒,他被残酷的现实强行摁下头,被迫睁着他那双纯真的眼睛看清鲜血到底是什么颜色。
小小一个孩子,他害怕他恐惧却无处藏身,他只有哭,哭的撕心裂肺,可哭到哑声无力都没有人来抱一抱他拂去他内心的恐惧与战栗。
相容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接过宁怀禹递过来的一炷香,神色凝重鞠身敬三敬,然后上前插入香炉,供奉于案前。
望着尊尊肃穆的牌位,相容突然说“怀禹,别再插进来朝堂的事情了,表哥不求你荣达富贵,只求宁族平安长久。”
宁怀禹听的怔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相容身上,只见相容凝着那尊尊肃穆的牌位,并无什么异常。
默不作声一会儿,宁怀禹郑重其事说:“报效家国不一定要立于朝堂、立于金銮殿侧首,纵是一介平民,只要心有国家,造福百姓也是一样的。”
相容转头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慈爱的神情,那副软糯可爱的面孔长开了, 不再是那个抱着腿赖着他要点心吃,人性本善,哪怕经历艰苦又会变多少:“你真的长大了。”
在祠堂里待了许久,直至奴仆来催宁怀禹和相容才从祠堂出来。
宁怀禹一路将相容送到府门口,相容是坐轿来的,门口宁怀禹为相容备好了一辆马车。
相容疑惑的看着那辆马车。
宁怀禹说:“今日是姑姑的忌日,怀禹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陛下和表哥都会去钟粹宫祭拜姑姑,皇宫路远还是马车好些。”
今日是元宵,同时也是宁皇贵妃的祭日,往年相容都是在相钰的陪同下去钟粹宫祭拜一趟,虽然去年宁族已经沉冤昭雪,宁皇贵妃棺柩已经葬入皇陵,灵魂已经有了安处其实无须多此一举相容再去钟粹宫祭拜,但是相容还是想祭一祭。
本来想是从宁府坐轿回王府再换马车去宫里头,虽然麻烦但是至少不惹来耳目,相容不知宁怀禹从何而知的。
只见宁怀禹神色:“怀禹知道陛下铭记姑姑的养育之恩,当时先皇大葬时怀禹听宫人说每年陛下都会去钟粹宫祭拜。”
见相容脚下不挪步目光还停在自己身上,宁怀禹笑着说:“表哥快去吧,莫误了皇宫落锁的时辰。”
再有半个时辰皇宫落锁,相容坐上了马车,马车辘辘驶向皇宫。马车走了,随相容来宁族的二串便要随着空轿打道回淮王府。
毛毛湿冷的夜雨蒙身上,二串正要走。
“等等。”
二串不明所以转头看过去,问:“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宁怀禹站在府门口,就见转身身后的奴仆交代了一句什么,那奴仆听了后跨进府门里,不稍会儿那奴仆就从里面拿了一把油纸伞出来,宁怀禹让奴仆把油纸伞交给二串。
二串拿住伞望过去,就见宁怀禹遥遥目光从漆黑的天边收回来,然后冲他浅浅笑:“淮王府离这儿也有一段路,轿子走的慢,还是拿着吧。”
看着手里的雨伞,二串心里一暖,抬头冲宁怀禹一笑。
雨夜里,宁怀禹同样也对他笑了笑。
相容坐马车一路到玄武门,一下马车就看见候在那儿的阮安。
马夫架着马车调头离开皇宫,阮安提灯接应相容,一路带着相容往后宫里走。
到了钟粹宫门口,阮安止了步,站在宫殿外对相容说:“陛下一直在钟粹宫等您。”
“吱呀”推开斑驳的宫门,推开老旧的殿门。
一抬头,漆黑夜色,老灯在墙上摇晃,朦朦胧胧的雨中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他,手中持着一把宫灯,昏暗斑驳的光影映将他玄黄的衫上。
“来了?”
“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