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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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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子,别来无恙。”她并未行礼,言语也有几分随意。庄成还想呵斥她几句,但看到刘义并未对此反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庄……庄大小姐!”刘义磕磕巴巴,面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心中有些紧张,说话也不利索了起来。见到庄顾梦转头看向他,凤眼似笑非笑,他顿时满腹经书也不知从何说起,生怕说错话唐突了佳人。

庄顾梦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小厮新泡的茶。自两人寒暄后大厅便鸦雀无声,庄成满拐希望地以为两人会展开一段郎情妾意般的对话,不料刘义扭捏腼腆着不敢开口,庄顾梦则自顾自晃动着茶水,还抽空和身侧的小丫鬟调笑了几句。

庄成在这尴尬的沉默中按兵不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贤侄啊,你上次说你们学会那人的事,可有进展?”

“噢,那事!”刘义原本要开口讨好几句庄顾梦,听见庄成所言,苦恼之色攀上眉头。“我们那日之后翻遍古籍,并未看到他所描述的那种东西。此事确实十分古怪,我们才疏学浅,不敢妄下定论。不知庄大人有何高见?”

“定是他看错了。”庄成唏嘘了一阵,显然也是并不相信。“怎么可能存在青面獠牙,六只脚的怪物?现在的年青人,就是顾着死读书,读得一个个恍恍惚惚神志不清的,多半是看到个奇形怪状的石头便以为是什么怪物。不是我说,人啊就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增长见识,一群人围在小屋子里,能研究出啥逆天改命的大道理不成?”

“庄大人教训得是……”

两人说着,并未察觉到庄顾梦敛了笑意,不动声色地把茶盏放在身侧的桌子上,神色捉摸不透起来。

“不过这事虽说搞得人心惶惶,倒是……”庄成摸了摸胡子,眼睛转了转,“有点意思,就像那些茶馆里头说书的人讲的故事一般。当成奇闻异事,茶余饭后聊一聊,也无伤大雅。”

“爷爷和刘公子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庄顾梦突然插话,歪着头支在手背上,兴味地看向刘义,“能否让小女子也见识一番?”

刘义犹豫道,“是一些怪异的见闻,姑娘家还是不要听的好。”

“刘公子但说无妨。”

“也不知是真是假,说出来让人心慌罢了。庄大小姐如果对奇闻感兴趣,我倒是知道一本书上写了一些异族人的风俗见闻,描述非常有趣,前一阵子还风靡京城。如若庄大小姐不嫌弃,在下明日派人送上府来。”

“谢谢刘公子的好意。”庄顾梦衣袖掩面,娇羞道,“可小女子偏偏就对那些让人心慌的事物感兴趣。寻常日子太过无聊,总得听点什么解解闷。再说有刘公子在,我又怎会害怕?难不成公子看不起小女子,觉得我这等妇道人家是井底之蛙,不足以攀谈……”

刘义心性单纯,哪里抵得住她嗔怨的眼神,赶紧应声道:“庄大小姐真是误会了我,刘某只是顾虑这种市井传闻入不了您的耳。要是大小姐真的感兴趣,刘某自是乐意说的。”

“刘公子真是直爽坦率之人,难怪连下人们都道您通情达理。”庄顾梦浅噙一口清茶,凤眼弯起,“愿闻其详。”

刘义只当她是姑娘家一时兴起,便娓娓道来,“那是大约半月前的事情……”

“那人的名字叫于振,我们都在风闻学会里头,平日偶尔也会聚一聚。半个月前,他同我们一起和往常一样上玉凤楼喝酒。他酒量一向不怎么好,这次多喝了几杯,醉醺醺的时候突然和我们说,他总感觉酒楼里有人在窥视他。那时候我们都在调侃,说八成是有什么姑娘小姐看上他了。于振这人,以往都是花名在外,作风也……”刘义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咳嗽几声,略过去继续道,“我们这么说的时候,他却不怎么高兴,似乎有心事。”

“后来一别,几日不见他。几日前听闻,他似乎碰上了什么怪物。”刘义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青面獠牙,六只脚?……他说他正在铜镜前整理衣冠,不料从铜镜里头看见房梁上爬着这么个东西,吓得赶紧连忙跑了出去。近日都是住在朋友府上,他家里的人以为他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已经找了好几个道士在他房间里作法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回去住,甚至家门也没踏进过。”

“真是可怜……希望他没事。”庄顾梦半阖眼,一旁的仆人替她把茶盏添满,袅袅茶烟中她的笑有些冷淡,言语却热切而怜悯,让刘义觉得矛盾怪异。

“任谁碰上这种事,都得寝食难安吧。”刘义叹了口气,又絮絮叨叨般地说了不少学会里的人的看法。他和于振只是普通的同窗,这档子事之前,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所以他知道的东西很少,多是从别人口中听得。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半信半疑。庄小姐如果觉得荒唐,便当做一个玩笑。”刘义最后还不忘补充,因为他自己对这事也是不信的。

庄顾梦依然是笑着不置可否,刘义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此时庄家的下人恰好端进来了刚出炉的糕饼小点,小巧玲珑,炸得金黄酥脆。庄顾梦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转移到糕点上,热情地招呼刘义品尝糕点,像换了个人一般对刚才的怪事只字不提,刘义本就觉得庄顾梦对这事只是一时兴起,倒也不奇怪。

庄成对庄顾梦的表现甚是欣慰,连同她浑身的缺点和不合时宜的大小姐架子也释怀不少。席间庄成和刘义多聊了几句,刘义对待长辈向来有问必答,恭敬客气,他更是越发喜欢起这个稳重规矩的准女婿来。

刘义在傍晚时分便告辞回府,庄顾梦破天荒送了他一回。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对刘义有了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因为送他出门晚归一会儿,庄老爷子定会想成是两人偷偷私会,然后宽宏大量并且喜极而泣地表示理解和支持。

庄顾梦独自一人目送刘义消失在街角,转头便轻车熟路地去了玉凤楼。

玉凤楼是这附近最大的酒楼,来者不绝,除去才子佳人,更有渡口附近落脚的商人。楼阁伴湖,飞檐画角连绵相接,碧阑之外是一片盛开的花树,登顶而望俯瞰王都,壮阔威严之景尽收眼底。

雪雅在最高一层的过道上百般无聊,她穿得极为清凉,手执一柄金边绣花团扇,美目顾盼生姿,晧腕如凝霜雪。玉凤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高层却远离喧嚣,雪雅把玩着团扇,忍不住看着楼下的人群出神。

“老板娘又是一个人啊?”

雪雅闻声抬头望去,楼檐之上衣袂翻飞,一人坐在漫天阑珊灯火之中,月色稀疏,她凤目明亮如点漆,萧萧风声流落了几缕鬓发在她面容上,被素手勾起,侧露出修长细腻的颈项。她斜暼着雪雅,红唇轻笑。

“怎么,又来我这里偷酒吃?”雪雅笑骂,姿态妩媚地倚在斜阑,勾人的桃花眼看着来人。见她翻身下来,才转身掀起门上珠帘,高声喝道,“花灵,把寒潭香拿出来!”

“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女童探出头来,远远地应了一声。

庄顾梦走进顶楼的阁房里,檀香味充斥在身侧,流光溢彩的夜明珠置于屏风之后,如同坠落的星辰,门栏窗槅皆是精致华贵,罗绸幔帐极尽繁复奢靡。梨花木案上放着佳肴珍果,珠帘之外暮色微凉。

雪雅团扇掩面,涂了鲜艳蔻丹的青葱手指指了指她对面的蒲团,示意她坐下。

“那庄老头肯放你出来了?”

“自是不肯,我偷溜出来的。”

“每次想到你沦落至此,都让人忍不住觉得好笑。”雪雅接过花灵满上的寒潭香,杯酒入肠,丝丝暖意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卷起薄裘,支起额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呀。小梦儿,当年你非挑这具肉身的时候我就劝你,这家人最是顽固腐朽,到时你免不了被世俗所困,只怕身不由己,谈何风流快活。现在可曾后悔?”

庄顾梦对她的调侃倒不生气,也喝了一口酒,缓缓道,“这是算卦算出来的,并非我选。”

“什么卦?”雪雅好奇。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庄顾梦的食指抵在薄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嘴角翘起,眼眸温柔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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