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2/2）

顾鸾漪退开来，苏聿走过去将药箱放在置于床边的凳子上，他打开药箱去了一个青瓷瓶，取下塞子，将药粉洒在孙徵谦的伤口上。

那是研磨好的止血的药，显然异物落在翻滚的嫩肉上有些刺痛，孙徵谦疼的紧闭双眼皱起眉头，虽然苏聿站在他与顾鸾漪之间，他看不到顾鸾漪的神情，却也想得到她应是皱着眉对自己满目担忧。

鸾漪隐忍惯了，孙徵谦与她在一起之前经常在想，这世上除了相依为命的亲弟弟顾翾飞是否还有人或者事物可以威胁到她，即便这样得知顾翾飞被裴徽禁锢起来的时候也只是皱眉，所幸眼睛骗不了人，还能让人亏得她的忧心，当然这是为了估计君影的情绪。

“疼吗？”苏聿的声音冷冷的想起来，万花谷的人大概是一直沐浴在万花谷的阳光和花香之中，多数人的嗓音和语气也带着淡淡的春光温和，苏聿亦是如此，只是此时他的声音却冷冷的。

“……”孙徵谦望着苏聿身形之后的一缕白衣袂。

”那个五毒的姑娘说的没错，你不应该动用内力和轻功，更不应该和池月打起来。“苏聿摇摇头，一边擦拭着孙徵谦胸口的血迹，一边说道。”不管夏世兴做了什么，池月终究还是你的同门师姐。“

”师姐确实是师姐，可是我从小当亲姐姐的师叔确实被夏世兴害死的。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这样的血仇，我无法忘记，你……“孙徵谦停顿了一下，苏聿比他年长六岁，若在万花谷之外早应是儿女双全的年纪，只是他今时今日也未娶妻生子，不过是因为他心里一直念着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

”若是她还活着，也不希望你会变成这样。“苏聿埋头处理他的伤口，幼时家道中落流离失所，最终被在外行医的药王首徒捡回万花谷，苏聿与苏兰亭相依为命，见惯了人间炎凉，兰亭温柔，苏聿幼时寡言，白露像是一瞥惊鸿而现的阳光。

孙徵谦幼时母亲便病逝了，白露一向疼他像是疼自己的亲弟弟，苏聿喜欢白露却也只能从这个除了万花谷同门之外举目无亲的孩子切入点，便也将他当做幼弟成了习惯，直到白露身死，他也按照白露的遗愿照顾着这个弟弟。

”你们都这么说，我的爱人兄弟甚至师兄你都那么说，可我总觉得，若是我不做些什么，便对不起我娘含冤死去，师叔为我送了性命。“孙徵谦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凝视着苏聿的眼睛，他的眼睛黑白分明。

苏聿无奈的摇头，他觉得仇恨是一棵毒草，蚕食着这个少年本来的温柔开朗，缠绕在他的周身，纠缠的他喘不过气来，他自己觉得难受，却又不肯放开，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依凭着这根像是救命稻草的毒草活着。

苏聿忽然对身后的顾鸾漪示意，顾鸾漪走过来扶起孙徵谦的身体，白色的中衣随着他的胳膊滑落，她理好他的长发，这才露出背上交织的旧伤痕迹，和仍然只是刚刚结痂的贯穿胸口的伤疤。

苏聿扫了一眼顾鸾漪此时的神情，她应该不是第一次看到孙徵谦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温柔的医者身上多的可怕的伤疤，但是应该是第一次仔细端详他们，他低头将层层纱布缠在他的身体上，尽管已经止过血，纱布和伤口相贴的地方仍然是阴出一片淡淡的红色。

他收拾了他的伤口，叮嘱他按时喝药换药之后，又对顾鸾漪道了谢才离开。

孙徵谦想躺下，顾鸾漪却从背后抱住了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放下那些让你难受之极的仇恨，你娘亲不会怪你，你师叔也不会怪你。“

他温柔的抚摸她环在他身上的双手，沉默不语。

”她们是爱你的人，我也是，我从未见过你娘亲和你师叔，可是在这一处，我们是一样的。“轻微的哭腔随着她清冷得像是小雪的声音传入孙徵谦的耳朵，他感觉自己肩膀上有温热的液体，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的疼痛出的汗水，还是她的眼泪。

”好，我再也不杀人了，除了裴毅峰。“他伸出手去抚摸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额头前的碎发，她未带着纯阳宫道袍的高冠，只有带着她的体温的温暖的发丝，他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

孙徵谦轻轻笑起来，笑容里似乎有些自嘲，当日她旧伤复发，自己抱着她才能将药喂进她的口中，喂了药她却抓着自己的手腕不肯放开，也许是贪恋自己身上的体温，此时却变成了自己贪恋她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