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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如其名，苍实心想。这个人明明很开朗，是憋不住寂寞的类型。

\"我是苍实。\"

沉默。

\"你的酒真的很好喝。\"

\"谢谢，你开心就好。\"

苍实看着这个人明显更开心了，眉宇之间都充满了快活的神色。正是这种神情，他的不安在不知不觉间瓦解，并隐隐觉得陈寂亲切，大方而稳重，年纪轻轻就过着他梦寐以求的安逸的生活。此时他察觉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已经转化成清幽的木香，缓缓向他袭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让自己想被搂在怀里。

后来苍实找了个借口到阳台吸烟，想摆脱这张由香气织成的网，毋宁说是想透口气，因为这是第一次，待在一个人陌生人身边，竟然让他觉得很舒服。在露天的空间里，失去了冷气，夏夜的空气愈发粘腻，远离人群之后，各种昆虫的声音反而清晰得很，也别有情趣。不知为何，苍实开始想象那个人在屋里滔滔不绝地谈起各种趣事，无论什么都好，想象那些访客，还有她，肯定都会被逗笑。因为第一印象很不错，他甚至真情实感地觉得这个人说什么都能不加技巧地让人接受。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身后的落地窗就被人拉开。苍实一只手倚在栏杆上，并没有回头去关心身后是谁。很快他就听到那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再度响起，陈寂似乎在电话里和别人确认各种酒的存货。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得体，严谨但不严肃，末了还不忘附上恰到好处的问候。苍实揣想他可能是个侍酒师，或者夜场的工作人员，只是谈吐风度仿佛与生俱来般的高雅，这样的人很有可能是隐藏在稻草里面的珍珠。

然而这颗珍珠却全然不知自己在被人仰望着。现在两个人都依靠在栏杆上，苍实的头持续转向一侧没有看他，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故意隐藏在屋内的灯光所不能覆盖的那一小片黑暗中，目光恰似一个温柔的谜。也正是这样，只要苍实一回头，他就会准确无误地对上陈寂的眼神。因而，在接下来的某一个瞬间，陈寂终于如愿以偿地让苍实好好看看自己。

苍实的心急切地激动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点笨拙地说出一句： \"我能问一下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吗？\"

\"是香根草。\"

啊……原来这就是香根草的味道，他还以为是某种树木的芬芳。

\"我很喜欢这种味道，感觉很舒服。\" 其实他想说，这些年和很多人相遇之后，这是他感觉最迷人的味道，前调清冷，渐渐变得恬淡禅和，而且带给他一个青色的意象：满身是刺的栗子，里面是甘甜的果实。他相信，这种印象会持续很久挥之不去，以至于只要想起这个人，这种绿意就会再度占满脑海。

\"请问这是你家吗？\"

\"是啊，现在是晚上你可能看不到外面的墙的颜色，\" 仿佛是为了倾吐内心的秘密似的，对方突然走到自己身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依旧很愉快地说道：\"这个房子的配色是根据一个我很喜欢的画家选的，他叫哈默休伊，主要画的是室内画，他的画基本上都是大面积的灰色、棕色和白色，力图达到一种简约的宁静。于是我也想看看假如拥有一个这样的家，我的生活和内心是否也会变得不一样。但是我很清楚，以我的个性，我不可能过上僧侣式的生活。\"

\"和你比我真的活的太糙了……\" 苍实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踩过的烟蒂，为了掩盖一部分蹭蹭往上冒的尴尬，他选择在这时候把它捡起来，然而又忍不住顺从自己的好奇心：

\"能问下你是做什么工作吗？\"

\"哈哈哈，你没看到吗？我们应该是同行，只不过你在家干活，我们在店里面。\"

苍实一下子被这个微妙的回答怔住了，以为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迎合自己的想象。但是当他看到陈寂并不全然是玩笑的眼神，再回想起刚刚那些男人和她打趣的模样，一股混杂着困惑和不安的情绪让他心烦意乱。而且，他竟然感到害怕--他原本以为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沉默。

\"抽烟吗。\"

\"不了，我还得去陪她们。\"

苍实眼睁睁地看着陈寂向他打了个手势，然后拉开落地窗，回到屋里的时候重又满脸笑容。他凝视着那个笑意，一时之间两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尽管如此，苍实却心甘情愿地一直看着，仿佛再等等，就能看到刚刚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