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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噩梦,我梦到自己在白天的时候看到沿海的那些房子被海啸冲垮。虽然这公寓不在海边,晚上睡觉我和你在床上,我觉得我们在等死。”
苍实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只手按着额头,心有余悸。陈寂立刻就想象得到他的脑海里是怎样一种令人崩溃的情形:市南区的一片房子已经变成砂砾,乌泱泱的洪水裹着树枝向内陆进攻,他们身处的这幢公寓,和隔壁的一道,圆柱形向内弯曲,横亘其中的是荒芜的草丛,空寂得很。然而灾难不可逃脱,因为梦境可能来自平行世界,他们都真实地活过。
“我给你倒杯水。”
苍实接过水,看到陈寂在旁边坐下,是平静的使人放心的面容,再也忍不住激动地说:“在梦里我不怕死,我很怕,因为你在我旁边,我感到痛苦又甜蜜,所以我很害怕。”
一场绵绵的雨在对方心头落下,很凉很凉。除此以外,还有一丝温存,愈发浓烈。
“其实我知道,我就是得到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没付出过什么代价,做噩梦很正常,但是我又总是心存侥幸。”
陈寂差点想说:
“你就是人太好,坏人不会做噩梦。”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虽然这也是套话,但是也包含自己的几分真心。他理解苍实的悲剧感有一部分源于自身过度敏感脆弱的性格,因为自己兼而有之,然而他能够说出来,自己连真心也不想表露。苍实看着他走去拉开窗帘,没有阳光照进来,和昨天一样是昏沉迷蒙的天色。陈寂回到沙发上玩手机,不知是否有所触动,半晌,才听见他淡淡地说:
“你要是觉得累的话我来开车。”
“不要,我还得带你去那个店吃馄饨。”
雨越来越密。
陈寂被苍实领着进了一爿外面看着很破旧的店,在老城区,里面也很破旧,馄饨的单价也不算便宜,但是可以用旅游城市去理解。重要的是,在这种店吃东西,会让人觉得地道。照样是一人一碗口味不一样的馄饨,等待的时候,陈寂看着蒸汽徐徐从碗里扑倒人们脸上,除了老板娘在喊要不要驴肉火烧,大家都安静得出奇。实际上,他们都需要这种家常的味道让彼此心安。
“以前在南方,没吃过驴肉火烧这东西,以为是驴肉烧烤。一直不吃,因为我不吃驴肉。结果把朋友给笑死了,后来就真香了。”
陈寂知道他的家乡,知道他来北方读的本科。
“你是南方人吧,我听你口音就知道。”
“是啊。”
“怪不得你吃这么清淡。”
“也不是,刚来的时候我发现北方菜的确重口,就是普通的一个菜我都觉得很咸。还有你们说话的用词也不一样,比如你们会说一个东西很沉,我们会说很重。还有我们那里把时间说成十点九个字,你们会说十点四十五分。不过这些我慢慢就习惯了。”
寒风凛冽的十二月,苍实依然露着脚踝,这一点的确很南方人。
只是这时候,仅有的一点赤裸,也变成了露骨的提示。
苍实看出来了,陈寂眼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成分,太惹人开心。
“我觉得你倒不是很像北方人。”
“怎么说。”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像南方人。”
莫名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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