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2）
船行至京城码头, 朱家两老已经早早等候在码头边上, 和他们一同等候的还有白龙鱼服的赵曦。小丸子刚刚被陆青拎上岸就扑在朱家两老腿边叫道：“爷爷、奶奶！”
二老看见丸子实在高兴，李氏夫人摸着丸子的头, 眼睛却还看着船上正在出来的秀巧。
丸子跟爷爷奶奶打过招呼, 蹬蹬蹬跑过去对着赵曦张开了双臂，赵曦将他抱了起来，丸子搂住了赵曦的脖子小声叫道：“父皇！”。
赵曦问他：“这些日子在你阿爹、阿娘那里有没有调皮捣蛋？”
“有啊！父皇要打丸子屁屁吗？”小丸子哪里会怕他父皇，还赶着劲儿地说着俏皮话。
“小坏蛋, 知道父皇不打你，越发有恃无恐了。”赵曦捏着丸子的鼻子说道, 自己小时候吃过的苦，到了孩子这里赵曦是一点点都舍不得他挨罚, 如今他和娘娘倒是好似倒了个个儿, 严母慈父。
秀巧在秋霜的搀扶下走上了岸，见到赵曦要参拜, 被赵曦托住，叫了一声：“妹妹！”看着秀巧因为怀孕而长胖了的脸，他看着十分欣慰。
秀巧笑着叫道：“哥哥！”听上去是应了赵曦“妹妹”的称呼。实际上她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哥！”这个称呼, 也就只能归于朱蕤了。床榻之上，被他欺负地狠了，黏黏糊糊求饶, 叫一声：“哥！”早上搂着他的腰, 叫一声：“哥！”, 晚上想喝水了还是叫一声：“哥！”这个“哥！”字可是蕴含了夫妻之间的万千意思。
李奶奶踏出船舱上了岸，秀巧指着身边的人道：“李奶奶，这是皇上！”
李奶奶慌忙地要大礼参拜，赵曦说道：“李嬷嬷是咱们兄妹的救命恩人，千万别多礼了。”忙着将她扶起来。
“你先回府里歇一歇，再来宫里，朕先带着丸子和李嬷嬷进宫去，你嫂子等着呢！”
丸子和李嬷嬷跟着皇上进了宫里，秀巧跟着二老回自己家中，李氏一路上都笑地合不拢嘴，她嘴里不说，其实心里哪有不着急的，和自家儿子儿媳同龄的，大多孩子比丸子都大了，她才刚刚看见儿媳妇怀上。
回到家中，歇息了一回儿，睁开眼醒来，李氏给秀巧端来一碗酒酿圆子，放在她手上，李氏问她：“还害口吗？”
“不了，要不蕤哥哪里肯让我一个人回京？”秀巧笑着说道，看着媳妇儿满脸收不住的笑意，李氏很是高兴，如今有了孩子，当真是事事称心，样样满意了。
和秀巧坐在一起聊着家常，把京里的好些人家都数了一边，如今她在京城也算混熟了，她说道：“何大人回来述职找人求了李娘子，说是要做续弦，李娘子不肯。”
“是吗？”秀巧倒是一愣，何谦如今也是封疆大吏，给他做续弦的黄花大闺女那是排了队了的，没想到看上了李娘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个缘法，她问道：“那李娘子为什么不肯？”
“娘子说跟着大长公主也挺忙的，没工夫想这些。”
秀巧一想，这个理由可算不得什么好理由，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跟李娘子一起碰个面，聊一聊，要当真是两人有个缘分，不如就在一起了，也是好事。。
*
且说赵曦这里接了李奶奶进了宫里，虽然已经有了朱蕤的奏报，他还是想和李奶奶深深地谈上一谈，他儿时是见过李奶奶的，只是那时候一是年纪尚小，二来也是李奶奶与他接触不多，所以他印象不深，见了面想起了个轮廓。
“嬷嬷的意思是，当初母妃生朕的时候，也是被人陷害了？”
李奶奶如今见当初的小娃娃已经是九五至尊，许嫔那个姑娘受了多少的罪，受过多少的委屈也该跟她儿子说两句，道：“陛下想听，老身就什么都不瞒，细细说与您听。”
“那是自然，嬷嬷什么都跟朕说，朕也好有计较。”赵曦自然想听听。
“当年阿萝，也就是您亲母，进宫之后跟着黄美人。我听小王师傅的意思，她一直想等着出宫，所以他才出了宫，去外面开了家饭馆，饭馆生意也不错，原想着等着阿萝到了年纪就出宫去，两人经营这家饭馆，小日子定然也能过下去。黄美人受宠进位康嫔，两年不曾有身孕，她心里着急，就用了手段让您母亲去服侍了先帝。”李嬷嬷叹息一声道：“这就有了你。”听到这里赵曦想到黄婉的手段，想来是跟太后一脉相承，定然太后使了什么阴招，让他母亲就范。
“我与你母亲相识，是王厨子的拜托，他家是御厨，我家是御医，我们也算认识很多年，他说那孩子生性柔弱，让我看顾着点，那时候他是把你母亲当成未来的儿媳妇，后来你母亲承了宠，他也只能摇头感叹无缘。那康嫔是希望你母亲怀上，又妒忌你母亲怀你，因此时不时的发疯。你母亲被打是家常便饭。先帝后宫众多，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过问一两句已经算是客气了。”李奶奶摇着头说道，这和赵曦记忆当中差不多，他对这个父皇也是这个印象，儿子多了就不稀罕了。。
“康嫔三天两头地闹腾，关起宫门，打打骂骂。等到产前一个月，你母亲被连翘推倒，导致你早产，胎位却不正，生不下来，我伸手进子宫，帮她摸正了，才产你下来。你母亲是半条腿进了鬼门关，却连你一眼都没瞧上，就被康嫔抱走，算成了她的孩子。后来的日子里，你母亲依然住在康嫔那里，她不是没有机会搬离康嫔那里，只是放不下心你，总归她在一日就能看护你一日。等你四岁那年，你被康嫔用鸡毛掸子抽地小腿溃烂，那一次你母亲下定决心要夺你回来。”李奶奶说到这里，赵曦眼前显现的是他娘温柔又忧郁的眼神，一下子没忍住红了眼圈。
“你母亲怀上你妹妹，她被封许嫔。心里日日想着如何等孩子下来，怎么样带着你离开这个宫室。一只羊始终是一只羊，她永远想不到毒蛇会做什么。康嫔生怕你母亲报复，用了毒计，只是这个毒计却是蒋贵妃乐见其成的……”
送了李奶奶去休息，赵曦一个人双手蒙着面坐着，看着简单的奏报和听着点点滴滴完全不一样，本来面目模糊的母妃渐渐清晰。娘娘走进去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道：“阿曦，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赵曦放开手，已经是满脸水泽。
“阿澜，我经历过那个毒妇的手段，阿娘受了多大的苦楚，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赵曦只要想起自己儿时的遭遇，想着他的母妃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受的是怎样的罪。
娘娘摸着赵曦的脸道：“你反过来想想，幸亏妹妹被抱了出去，没有锦衣玉食，却也是被小王厨子当珍宝一样护着。朱家二老待她可好？妹夫更是捧在手心里宠着她。只是流落那几年艰难了，可不也是过来了，若是一个姑娘家在宫里，不知道能不能长这么大呢！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一家团圆了，你高兴才是啊！”
说着娘娘替赵曦擦掉了眼泪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咱们不用打骂，让她战战兢兢过上几年就行。”
“我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赵曦说道。
“此事要从长计议，千刀万剐容易，可你是一国之君，你先跟我去瞧瞧，我给妹妹准备了宫室，咱们作为娘家给自家姑娘准备个房间，让她回来的时候能住住。”二人去看了给秀巧准备的地方，就在皇后的中宫边上，道：“妹妹的宫室离咱们近些，让小丸子少跑两步。”赵曦这才心情好转，娘娘准备家宴，等着秀巧晚上进宫。
秀巧挺着肚子在李氏的搀扶下进来，见了娘娘依旧要行礼，被娘娘阻止道：“我家的小妹妹，还要行什么礼。让我看看，还是妹夫养的好，脸上肉都多了。”
“嫂嫂尽取笑，蕤哥日日塞我吃东西，若非李奶奶来了，劝阻他，我都要被他喂成球了。”秀巧笑着说道。
“孩子大了会不好生养，是要注意些。快坐下！”娘娘与她一坐下。
“哥哥呢？”
“做菜呢！你回来了，他自然要给你做两个菜尝尝。”皇后指着里面说道。
小丸子蹦跶着跟着玉兰身边，玉兰把菜上桌，小丸子说：“父皇做的醋肉。他还在炖鲤鱼。”
李奶奶没想到如今的宫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皇上端了一个小锅子出来，小殿下在旁边说：“父皇要多加葱。”如此烟火气浓郁，比寻常百姓家还要随和。
赵曦抬头对曹福说道：“你去太后宫里说一句，故人来了宫里，让她来见见。”
“是！”
太后过来一见李奶奶就脸色大变，软了腿，看见皇帝似笑非笑的脸，顿觉秋日的阳光猛烈不可，汗出如浆。站都未站就被送回了宫里。
*
三日之后的大朝会，议论完了政事之后，赵曦并没有散朝，而是对朝臣说：“众位爱卿，有一件事情，朕要请大家出出主意。”说着看向殿外，秀巧手里牵着丸子一步一步的走进大殿。
有些老臣心里多少有一点点的数，毕竟蒋方死得蹊跷，好似与当年宫内贵人之死有关。有人却浑然不知，这陛下让宣召太子殿下和其养母做什么？
赵曦下了台阶来牵住了太子的手，三人并排而立，赵曦说道：“众位爱卿，你们可知朕今日传召朱夫人所谓何事？”
朝臣也不明白，三人如此并立算什么？毕竟朱夫人是诰命，与皇帝并立，没道理啊！赵曦说道：“我们三人像不像？”
朝臣素来知道，太子和他的养母很像，而太子与陛下也相似，所以三人相似也不算是个稀奇的事情。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且听皇上如何说吧！
赵曦说道：“朕一直以为，秀巧跟我们父子相像是巧合，直到这一次，偶然遇见了一位宫里的老人，才知道这不是巧合。秀巧合该跟我们父子相像。她是朕的亲妹妹，先皇的十一公主。”
李奶奶被宣了上来，行礼之后，她开始讲述当年的故事，李奶奶将当年的事情说完。
大臣们这才恍然，原来皇上是让他们来听这样一段公案，只是这一段公案涉及先帝那一代的事情。陛下想要给他的生母翻案？这个时候想起蒋方的死，有些人就能融汇贯通了。朝上如今绝大多数是皇上的人，或者说是已经被皇上收拢的人。
“恭喜陛下认回公主！”率先有人出来跪道。
“拜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话一出来，大殿里全部都跪下了。
赵曦偏头对秀巧说道：“还不让人平身？”
“快快平身！”秀巧说道。
有了这一个开头就可以开始说下去，赵曦说道：“自从得知了这些往事，朕几天几夜没有睡好！想要众位为朕出出主意，若是按照事情的原委，那么当今的太后，用剥皮的猴子掉包公主，导致了后来朕的亲母被流言所伤，最后毒酒赐死！可另一方面，名义上朕是她的亲子，也是她养大的。她算是朕的养母，圣恩不如养恩大，朕在寻回太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当初得知朕不是她的亲生子，朕也是这样想的，她终究是朕的母后。如今母后却成了朕的生母的仇人，甚至可以说是杀母之仇。各位以为朕该如何？朕如今实在两难。”
“陛下仁德，只是这件事情与陛下无干。此乃太后在先帝时造下的孽，她欺瞒先帝谋害皇嗣是欺君，制造不详之相，污蔑妃嫔也是欺君，光这两样就是凌迟也不为过。此事应该按照先帝做定论。”
“葛爱卿这么说，只是朕终究是在她名下长大，若是当真……，朕于心何忍？”
这就是说皇上是打算既要立牌坊又要当那个啥了？朝臣多精明？自然是顺着意思来劝慰说道：“陛下真乃上古舜帝之风，孝感动天，只是太后娘娘劣迹斑斑，陛下不可轻饶。”
“不可轻饶？”
“正是，若是民间得知，以后妾室之间互相残害，还有没有伦理和王法？”
“那卿家以为该当如何？”
“废太后，赐毒酒。”
“这个不行，等于子杀母，陛下万万不可啊！”也有人站出来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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