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扬州(2/2)
“故交之女。她父亲在参加武林大会,托我照看几天。”
武林大会?不就是一群江湖流匪械斗吗。每次武林大会,开封知府就要头疼几个月。若是逢上考评大年,那就倒了血霉了。妥妥升迁无望。
哪次武林大会不死一二十人。最严重的一次,六大门派决战鹤壁山,山顶高手互搏,山下门派弟子互殴。那一次死了整整两千四百多人。若不是和景帝限制武林政策,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年前冬汛水灾,宝兴县灾民四起,不过因瘟疫死了一百余人。朝廷便震怒,派了钦差下来亲查。
武林大会对于他们这些朝廷官员来说。能不开就不开,哪天这个陋习灭绝了最好。
碍于章聿云身在江湖,陈楣生没有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举杯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隔壁耳房,南嘉鱼被陈瑶拉着开了一坛蜜酿杨梅酒。陈瑶小声的对南嘉鱼道:“这个酒可好喝了,可惜我娘不许我多喝。今天嘉鱼姐姐来了,特地拆一坛来招待你。”
浓紫色的果酒盛在半透薄白胎瓷,隐隐有种水晶夜光杯盛美酒的美丽。南嘉鱼试着尝了一口,先甜后苦滚到喉间火辣辣的,再回味时,又有份甘甜流连在唇齿间。
南嘉鱼道:“确实很好喝呢。”她笑眯眯的,一点也不介意陈瑶扯她的大旗,向长辈骗酒喝。
毕竟她小时候也常干这种事儿。不过她那时打着玉翎伯的旗号罢了。
南嘉鱼趁机向陈瑶打听陶兔子,“你们为什么叫章龙图三少爷啊。”
陈瑶道:“因为他排行老三嘛。”
“那你上面还有一个二叔咯?”
陈瑶道:“没有,三少爷就是三少爷啊。”
“你爹和你祖母为什么也称他为三少爷?”
陈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南嘉鱼,“不是说过了吗?因为三少爷排行老三啊。”
这孩子,嘴可真严实。
南嘉鱼又失望又欣慰的看着陈瑶。这孩子看着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样子。实则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不知不觉,南嘉鱼喝了许多果酒。她原想着是果子酒,不醉人。故而也没有在意,一杯接一杯。转眼喝上了头。
陈瑶兄妹被嬷嬷们接去睡了。南嘉鱼抱着小酒壶,歪歪扭扭的跑到庭院去看月亮。
月亮清皎,明亮。孤零零的悬挂在天上,南嘉鱼对月举杯:“干杯,月亮。你今天好圆呀,圆的像八月十五的月饼。”
想起八月十五,南嘉鱼动情伤感的想到南威殷甜夫妇,一家团圆的日子。人伤心的时候就会恋及故乡和父母。
南嘉鱼今天有点想爹娘。
因为就在刚刚,刚刚她忽然意识到。她除了章龙图这个名字,对陶兔子一无所知。他的籍贯、家乡、出身,是否娶妻生子。统统都不知道。
章龙图说他是京城人。可他也站在泉州码头上说过,他有亲人在这里住着。如今离泉州不远的扬州,又有一个似亲人似至交的陈家,和他关系匪浅。
如果章聿云结婚生子了,他的孩子今年也该跟陈瑶差不多大吧。让她这样跟着章聿云又有什么意思呢。
要做妾吗?还是更差一点,一个没有名分的红颜知己。
南嘉鱼只觉心脏被人攥住,猛的揪在了一起。一张一弛的呼吸间,全都是章聿云的影子。她把头埋在膝盖间。
路过的丫鬟小厮对她的样子窃窃私语,南嘉鱼忽然纵身一跃,坐在屋顶上。耳旁立即清静了不少,夜晚有些冷。
南嘉鱼环抱着双臂,只觉得心里更冷。忽然背后多了一股炙热,扭头是略带酒意熟悉的气息怀抱。
章聿云抖了抖披风盖在她肩上,收手坐在她旁边,解释自己的出现:“听丫鬟说,你喝醉酒跑到房顶上了。我怕你失足摔下来,上来看看。”
南嘉鱼枕着胳膊扭头,“你不也喝酒了。”她满腹心事,流露在言语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的事你都知道,都能管。太不公平了。”
章聿云含笑问她:“哦,你不想我管你。”摸了摸她垂在背后略显冰冷的头发,“我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南嘉鱼一个冷激灵,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问出来的那句话,还是背后多出的那只手。她意识清醒,抿着唇不说话。
章聿云笑了笑,不以为意:“傻嘉鱼,你爹把你交在我手上,你出门在外,和该要照顾你的。这不是管,这是关心你。”
“嘿嘿嘿,恩嘿嘿!”
南嘉鱼单手撑腮,凝望着章聿云凌厉的五官线条。她忽然凑近,按着章聿云的膝盖道:“陶兔子我想亲亲你,我能亲亲你吗?”
“什么?”
章聿云一失足,酒瓶从手中脱落,咕噜咕噜顺着房檐脊瓦滚了下去。咣当,碎在青石地板上。
南嘉鱼手从膝盖挪开,偷笑着坐了回去。双手捂着自己的小酒壶,举起来挡着自己的脸,特别不好意思道:“你看起来特别好亲的样子,就像,就像……”
就像她养的那只苦大仇深的黄狸花猫。每次都顶着一马平川的大佬脸,仿佛六亲不认似的。可南嘉鱼偏偏心生反骨,每次见着黄狸花猫就要摁住,狠狠揉搓一顿,亲一口。
她仰着脸,双手按住章聿云的肩,啵唧。红唇印在薄红细腻的侧颊上,她亲了章聿云一下。
温热的触感,残留的灼意……软香在侧。章聿云出手快如闪电,双手擒着她胳膊,瞬间捉住她。
章聿云喉结滚动,哑声开口,“南嘉鱼你在干什么?”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是他想的那样吗。是不是他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是一厢情愿……
章聿云按奈着激动,屏息静气等待着南嘉鱼的答案。心脏扑通,扑通。
南嘉鱼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南嘉鱼眼泪扑簌簌,不受控制落下来。她都这样了,他还在问她干什么。他是在装傻呢,还是真的对她无意。才拿出长辈的架子来训斥她。
“你哭什么?”
章聿云声音有些慌乱,捧着她的泪花,像是捧着一串碎掉的珍珠一样。“嘉鱼你别哭了。好了好了,乖,别哭了。我不问了。”
他把南嘉鱼搂紧怀里,南嘉鱼靠在他肩上,嚎啕大哭道:“章龙图,我想回家,我不想跟你去京城了,我想爹爹了,我想娘亲了,我要回洛阳。”
原来,是想家了吗。
章聿云摸着侧脸唇印的余温,那这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