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卷一完(2/2)
纪衡闭了闭点,在我后悔之前。这说不定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刘建武挣扎了一下,终于在纪衡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给他磕了一个头。
这是纪衡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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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纪衡心甘情愿被他俯身,刘建武这回并没有感受到上次抢夺姜一鸣身体时那股抗力。
他短暂地适应了一下这幅躯体,然后飞快地打开活动室的门,拔腿往校门口跑。
北墙外那些灌木长得将近一人高,这个时节虽然落光了叶子,但是那细细密密的枝丫依然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屏障。
刘建武一路扒拉着找过去,冷不防颊边划过一丝刺痛,让他的理智稍稍回笼,这才反应过来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
他心下犹豫,脚步也随之一顿,冷不防被人一下子拦腰抱住了。
刘建武呆了呆,却在听清楚那人口中的话时立刻反手抱住了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死死地把头抵在那人肩头,才堪堪忍住没有哭喊出声。
刘建武抽噎着喘息了半晌,终于哽着嗓子喊了一声“妈”。怀里的人慢慢停止了挣扎,她微微侧了侧头,颤抖的手轻轻落了下来,口中絮絮叨叨不停歇的依然是那一句话——
“武儿,回家吃饭了。”
自知时间不多,刘建武抬手抹了抹眼睛,然后缓缓松开了怀抱。
眼前的母亲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脸色干瘪蜡黄,双目混沌无神,脸上手上都是被灌木划开的小血口,她的一只鞋子不见了,脚上的袜子混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
从家到学校足有百十里地,刘建武不知道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他抖着手轻轻拢了拢母亲那花白的头发,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
背上慢慢附上了一个孱弱又沉重的分量,他缓缓把人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校门口走。
快到治安亭的时候,背上的人突然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有冰冷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滴在了他的脖颈上。刘建武只觉得心内一酸、脚下一软,差点支撑不住跪下来。
但他终于还是强撑着走到了。
他腾出一手屈指敲了敲那岗亭的玻璃窗,里面探出一个保安,刘建武指了指一旁贴着的寻人启事,又向保安示意了一下自己背上的人。
那人在离开他的瞬间突然嚎啕大哭,他却只能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活动室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刘建武怕附身久了会对纪衡造成伤害,一进门就连忙脱身出来。
纪衡的身体失去支撑向后软倒,刘建武心下一惊,却见忍冬不知何时出现,恰好稳稳地接住了他。
刘建武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啸。
白衣高帽的鬼差踏着黑雾破空而来,黑沉沉的镣铐瞬间缠上了他的双手。
白无常的假面都笑得隐隐带着怒气:“刘建武,生于庚辰年五月十九,卒于戊戌九月廿八,高坠自尽,曾附身于他人,是也不是?”
刘建武那厢一个“是”字话音未落,白无常袖子一卷已将他收了起来。
忍冬怀里抱着个人,只能在他视线扫过来时轻轻点头致意。
鬼差假面上嘴角一动,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冬侍卫可把人看好喽,不然您家这位要是再把天捅出个窟窿,那可不是受几百年业火能平息得了了。”
语毕也不待他有甚反应,一个旋身就从虚空中消失了。
忍冬缓缓吐出心下提着的那一口气,手上无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纪衡。
片刻之后门口却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忍冬连忙回身去看。
岳铭正反手把门掩上,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伸出了双手:“把他给我。”
他下意识地抗拒,门口的岳铭突然厉声道:“不要忘了你是个鬼!你待怎样?!由着你把他抱回去然后让他变成别人眼中的怪物吗?!”
忍冬眼底的光芒暗了暗,最终还是伸开双臂把人交了出去。
岳铭小心翼翼地接过纪衡,把脸埋在他的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忍冬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
“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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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梦见纪萍了。
仍旧是她自杀那天。
她就悬在那片蜿蜒腥臭的血泊之上,双目含泪、嘴唇翕动,正直勾勾地看向他。
纪衡感觉自己好像被那眼神钉在了原地,脚下半步都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去抓握自己的右手手腕,然而那处什么都没有。
终于挨不住心底恣意蔓延的寒意,于是纪衡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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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忍冬坐在床头默默地守了半晌,床上那人突然开始剧烈地寒颤。
他迅速地伸出一指,却在将将落下之前猛地停在了纪衡额前——
他不晓得在自己胸腔中挣扎翻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一时是叫人魂飞魄散的勇气,一时却又是让人苟延残喘的决心。
忍冬闭了闭眼,面上闪过挣扎的神色,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那人无意识地抓握自己的右手手腕时,终于一个翻身躺在了纪衡身侧,随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把他圈在了怀里。
梦中。
泪流满面的纪萍突然歉然一笑,纪衡强行定了定神再去看她,这才发现她口中反反复复三个字,说的竟然是——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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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生死两茫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