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2)
鸢绛是那代大弟子,悟尘入道于中原,为人和雅清正,在修士中颇有贤名。
不知是不是不甘于作一个隐士门派,亦或是少年英雄喜爱盛名,那一辈的弟子都卓然出群,渐渐将游离在外的师门带入天下人的视野中。
然鸢绛继任了掌门后不久,声名远播的门派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那么散了,曾经的热血少年也销声匿迹,犹如火焰落入冰河,扬烟万里,真相在众说纷纭中扑朔迷离。
数百年前,修士与凡人不似今日,那时规矩不怎么成形,修士中不乏欺骗凡人以求名利之人,占山为王坐享一方之人,或是修道优越轻贱人命之人,凡人也有助纣为虐,为之牵线以求一荣俱荣之流,加之各种正邪之分,天下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烂粥。
鸢绛“隐藏”后几十年,慢慢又转回尘世,据说,他与同门走遍天下,看破这红尘纷乱,世道险恶,便立誓护黎明百姓,锄奸邪恶,后来在门派旧址建立新阁,他重新带着他的鸢绛阁横空出世,如神仙入世,意要拦在修士与凡人,正与邪中竖起高墙,将规矩铺就——凡无矩逾越者,必定有惩有戒,凡为非作歹者,必没有好下场,
他使修士凡人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便有能人志士慕名前去,渐渐壮大,即如今的‘鸢绛阁’。
然而,凡是铁血戒律,在乱世劈开一条血路,换天下安稳太平之后,便再难安身,因为一旦天下真的安稳了,这规矩就不再合适,血迹指向正义又如何,依旧是猩红与罪恶,是要被拿来说道斥责的,随后伺机作乱的人作乱,安享太平的人还要同情泛滥,也就是这个时候,便有了“杀手阁”一称。
鸢绛深谙人心,便无声无息,又从人们的视线中匿迹了。
之后百年,鸢绛阁逢乱而出,几个世代下去,在人们心中也有了不可取代的地位,即便隐居蜀道也于世道中根深蒂固。
乱世有乱世的活法,太平了也有太平的日子——鸢绛阁后有‘敛书’、‘入剑’、‘归故’等分阁,用于收藏记录各种奇珍异宝,续其传承,也成为了吸引修士前赴后继的原因。
所以,一个如世外仙人一样的组织介入在修仙门派的纠葛中就显得格外突兀。
那之后,金自劭便将一切侧重于南蜀。
魔教总坛红枫陵在那,鸢绛阁也在那,对一个心有天下又喜爱游历的少年人来说,吸引是必然的。
可真的深入后,一切却与想象中不同。
说到这里,金自劭顿了顿,才道:“鸢绛阁阁中有无数‘隐士’,即隐于街巷乡野,什么都能探听到,能说是遍布天下也不为过了,其中层级的戒律近乎严苛,我也是加入多年后才慢慢摸清的。”
他目光在手中的酒杯上停住,不知在想什么,才突然道:“封师叔离开天乘差不多有十多个年头了吧。”
魏长昕拜入门下的时候已然有“清望”,确实是十多年前,而这其中一段往事就连他也是不清楚的,只是后来前去天乘才从周子澄那得来只言片语。
魏长昕听一半,正给自己续杯,不妨他突然把话转到封沉身上,斟酒的手一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差不多,怎么?”
金自劭说道:“我入门有十多年,早年见过封师叔一面,听到些传闻,先前是不信的,不过几年前曾与源执源师叔一齐下过山,源师叔对魔头顾天今似乎很是在意,不,不是在意,是恨之入骨一般,便不由想到那个传闻。”
这什么跟什么?
魏长昕觉得快跟不上他的话题了,转来转去的,皱眉道:“什么?”
金自劭看他一眼,似有顾忌,但还是说道:“两位师弟可能不知道,金霜殿洪师祖座下大弟子,原来也是姓‘顾’,我不曾见过那位顾师叔,只是……封师叔就不一定了。”
魏长昕猛地盯住他,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金自劭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出口了,便只是淡淡看着他:“我也没什么意思。”
清望这几个弟子,对那位神秘的“师伯”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几句,尤其谢遇修习“白雪”之前封沉也侧面讲过不少,听话音,感情也是极其深厚的。但就算如此,如今也已是一个叛出门派的人,是不可能挂在嘴上说的,何况事情早过去十多年,无论是非,都早做前尘,不是一个小辈可以妄加讨论的。
金自劭绝不是寻常小辈,是天乘掌门的心腹,能这么说便不仅仅是随口一提,而且他意思已然十分明显,直至那位师伯就是顾天今。
谢遇已然知道确实有位师伯被逐出师门,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话都会牵扯到他们的师父封沉——一个曾经有情谊的同门师兄,要真的入了魔教,那那些故人们又会有什么反应与立场呢?
魏长昕冷笑一声:“怎么?金师兄难道不是意有所指?”
一直默默听着不说话的谢遇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兄!”
魏长昕重重“哼”了一声,靠在座上不说话了。
谢遇理了理,说道:“金师兄说的这些都是猜测,我源师叔脾气不太好,又嫉恶如仇,看见魔教大概都是那个样子,若是连嫉恶如仇、心怀正义都要怀疑,那真是毫无道理了。”
金自劭一愣,转而看向他。
“这些传闻不知金师兄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既然讲些没根没据的话,那大多都不怎么可信,师兄不要被人误导了。”
谢遇双手交握搭在怀中,说完,抬头对他微微笑了笑。
魏长昕闻言也颇为意外地看了谢遇一眼,随即勾了勾唇角,顺着话接着说道,“再说了,我师父和源师叔都在天乘呢,要有什么必然逃不过掌门师伯的眼睛,金师兄既然有疑虑,和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说什么说,不如去问问掌门师伯。不过既然我们千里迢迢去了天乘,那想来就是没什么,金师兄误会了不要紧,被有心人听去就不好了。”
金自劭挑眉,那一愣仿佛没出现在他脸上一样,轻声笑了:“两位师弟说的是,是我没注意。”
魏长昕又补充道:“当然,你想问我师父也行,我帮师兄你牵线啊,别客气。”
谢遇:“……”
顺着藤爬就行了,怎么上去了还往人身上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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