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药（2/2）

“其实你也在怀疑了吧？”赵陆吾说，“否则你不会来见我的。你察觉到了黄建良有问题，但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的，是不是？你不是会盲目信领导的人，白雁，整个安全局现在都在黄建良的掌控之下，要是他真的做出了什么事，你该怎么办？你现在放我出去，我可以找到他勾结鲲和境外毒枭的证据！白雁，相信我！”

白雁的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赵哥，我很想相信你，但我没办法。”

“什么？”赵陆吾愣了。

“你在巴西的时候，和通缉犯徐鲸举止亲密，”白雁说，“如果只是和男人谈恋爱，那还只是作风问题，但那是个通缉犯啊赵哥！后来他失踪了，你辞了职，不当警察了，你居然还一直在找他！你怎么想的？要不是成局一直在为你说话，你早就以另一种方式被请回来了你知道吗？”

“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白雁没说话，但是神态明显是默认了。

“你们，居然一直跟踪我？”赵陆吾咬牙道，“是为了抓住徐鲸是吗？我说我出境那么顺利，原来是你们一直在背后盯着我，给我开方便之门，好早点抓住他是吗？”

“那你让我们怎么办！”白雁也有点恼了，“你不会不知道徐鲸有多危险，他背上有几条人命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知道他连十四五的孩子都杀吗！”

赵陆吾愣了：“什么？”

白雁说：“前段时间重新整理案卷的时候发现的，一起陈年旧案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徐鲸。”

她大概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每个字都像是蹦出来的：“两个少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五，死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尸体被装在垃圾桶里，一个被刺了六刀，另一个是八刀，血溅了半面墙。有同事在整理证物的时候发现，死者的一片衣物上，有徐鲸的指纹。”

“……什么时候的案子？”

“十七年前。”白雁站起来，说，“赵哥，你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我真的没法相信你。黄局的事我会去查的，在结果出来之前就委屈你在这呆着了。”

“白雁！”

赵陆吾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去，关上了门。

“白雁！”

青海。

“是阿平他们回来了。”喇嘛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忏悔什么……我现在已经不会犯那样的错误了。小京，你大可以在这里安心住着，不必担心别的。”

“即使我真的是个罪犯？”许京说，“即使有一群人在追杀我，很有可能会连累你们一起死？”

喇嘛叹了口气。

“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权当为我过去犯的错赎罪。”喇嘛说，“但要是真的有人来，阿平他们是无辜的啊。”

许京没说话。

阿平扛着一袋煤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他把煤袋子搬到后面的杂物房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沫子：“外面真的有点冷了。喇嘛，你怎么扎了那么多针？”

喇嘛说：“小京的情况太复杂了，我也说不好到底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干脆都试试好了。”

“喇嘛也不怕扎出什么事来。”胡嘉端着药碗进来，嘟嘟囔囔，“我看着都害怕。许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想起来什么事吗？”

许京愣了一下才说：“有些事情模模糊糊地能想起来……但还是有些事情还是想不起来。”

他有点茫然地说：“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人……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没有说，他能想起来的也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见很多死掉的人，有的看起来像是亚洲人，有的看起来像是美洲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有少年，有的死于枪伤，有的死于割喉，还有的尸体破破烂烂，几乎没办法一眼判断是怎么死的。除了这些死状各异的尸体，他能想起来的看起来像是正常生活的片段居然没有几个，足以看出他过去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

他一定是个罪犯。许京想。

喇嘛过来把许京身上的针拔掉：“现在还做噩梦吗？”

许京清瘦的身体随着喇嘛的动作轻轻颤抖，起伏间那些伤疤线条就像活了一样，蜿蜒出扭曲的痕迹。他说：“嗯，不做了。”

许京已经明白过来了，那不是噩梦，而是他的记忆。

……他那充满血腥味道的过去。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安静的屋子里，喇嘛把针如数拔出来，放到匣子里面。胡嘉把药碗递给他：“许哥，给你。”

许京端起碗，一饮而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