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承诺（2/2）

没来由的，她突然对身旁的男人道出这样一句话，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个男人成了现如今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容钦下意识的转过头来，月色映衬下，女孩脸上孤寂落寞的神色尤为明显，清亮的眼瞳里似是染上一层水光，倒映出漫天繁星，同时也流露出令人怜惜的哀戚。

“父皇是我最敬爱的父皇，可是他也是我们姜国的罪人。”姜妤仰头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残缺的月亮，飘忽的嗓音听不太真切，一滴晶亮的液体顺着眼角滚落，泫然欲泣。

其实姜国覆灭的根本原因与姜政的疏于政务脱不开关系。

摄政王的谋反之心路人皆知，可她的父皇却只一味地沉浸在风花雪月的安逸生活中，对忠臣们数十年如一日的上奏无动于衷。自认为掌握边关四十万大军的姜政还在暗地里嘲笑着那些臣子们是在杞人忧天，而不知领军的杨逍早已和摄政王串通一气。

好在姜国子民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不需要经历战火，仅仅只是见证了一场政权的变迁。

只是可惜了皇宫里那些无辜的宫人们……

总的来说，不仅姜妤自己是个软白甜，她父皇也是个傻白甜。一家子的傻白甜，怎么可能守住一个政权？

“所以我觉得父皇和母后自焚的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不需要承受过多的□□，安安静静的死去……”

她说着说着嗓音逐渐转变为气音，最后哽在喉咙里，变为低低的呜咽，然而她的嘴角始终都是上扬的。妍丽的容颜蒙上一层哀色，强颜欢笑的模样仿佛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蔷薇花。

这种无力又心酸的笑容落在容钦的眼里，变成一根刺，在他心口划过，收紧的下颌连带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拢在膝头的手指尖微动，随着她的一声低泣，男人低哑的声线终于开启。

“你别哭。”

不懂人情世故冷暖的他连一句安慰都显得如此生硬。然而这一句生硬的安慰却是姜妤如今唯一的慰藉。

她吸吸鼻子，用手指弹掉眼泪，对他绽开一个苍白的微笑，“我那般言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冷血？”

“不会。”这一次，他的回答来的迅速又坚定。

这两个暂时分不清真假的字眼让姜妤一颗飘荡不安的心突然的沉静下来，她仰起下巴，愣愣的注视着容钦沉峻冷硬的面庞——高亢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凉薄的唇瓣……不带丝毫暖意的一张脸，还有淡漠的声线，却成了此刻唯一能带给她温暖的存在。

原来这世上的事情，真的从来都是没有定数的。

心神恍惚间，她喃喃的唤出她更为熟悉的那个代号，“十九……”

“我在。”

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永远站在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容钦’这个名字是用来记载他的出身和他们小时候那一点单薄的渊源，更多的，却是记录着他幼年时期那段不堪的过往。而‘十九’这个代号下的他，存在的意义仅限于那个小公主。

那个寒凉的夜晚，昏暗的小厨房，桂花糕的香甜气息则成为了他迄今为止最美好的记忆。

清辉月色下，长椅上安坐着的两人，没有了身份的高低之分，没有了繁琐规矩的束缚。四目相对，姜妤没有移开视线，怀揣着一种不安的心思，她轻声开口，寻求来自他的保证。

“你真的，会一直保护我吗？”

“嗯。”

“不会背叛？”

“不会。”

“那、那你也不可以欺负我。”

“……嗯。”

姜妤心中的郁结之气终于缓解了些许，她不再去想他这些话的可信度有多高，也不再去考虑两人之间以往的那些羁绊，她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在这个似梦非梦一般的地方，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再拥有皇族的身份，她也要有尊严的，骄傲的活下去！

容钦看着她脸上残存的泪痕，不自觉的敛眉，也没有多加思索，下一刻，便抽出一方干净的白色布帕，递了过去。

“嗯？”

“擦擦脸。”

姜妤看看他手里的帕子，又看看自己抓了煎饼油汪汪的爪子，有些为难，“还是先找个地方洗洗手吧……”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主动伸出手帮忙，细致的擦拭中透露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僵硬感，一丝不苟的神色依旧，微抿的唇角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也并非全然淡定。

擦着擦着，容钦看着她瓷白的脸蛋和粉嫩的唇瓣，突然想起幼时那个包子脸的小公主，鬼使神差地，覆在她脸上的手，突然曲起指节掐了她一下。

好软，和残存记忆中的触感一模一样。

只是男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她的脸上不一会儿就显现出两个红红的印子。

原本因为他突然的举动而感到怔愣的姜妤又因为脸上的痛意瞬间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下，她一爪子呼开他的手，气呼呼的指责道:

“你掐我做什么？”

“……我没有。”

“明明就有！”

“……”

“你刚才还说不欺负我的……”姜妤揉着自己的脸，泪眼汪汪的控诉着他，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让容钦不自觉的清咳一声，机械般的移开视线。清冷的声线中透着一丝心虚:

“我……以后不会了。”

“我不要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