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2/2）

“我和你一起去。”叶之帆的声音非常镇定，“其实……我还挺喜欢你儿子的，我陪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送他——他走得也会安心些。”

只是肖茉赶到的时候已经太迟，她推开病房门，护士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拿着一条白尸布，医生正在费力地劝说叶宽，可是叶宽不管也不顾，像是一只发狂的小兽一般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只是紧紧地把肖宇抱在怀里，要把他揉进骨血一般紧紧的拥着，与他一同等待天明的时刻。

等到天明……就又是全新的一天，等到天明，或许他就能醒来。

斯嘉丽说，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可是茱丽叶却说，外面的天亮了，我们的心暗了。

晨光终于漫了进来，叶宽熬得通红的一双眼被金光灼得一阵刺痛：“肖宇，你看，天都亮了……”

“肖宇，快醒醒，别赖床了……”

“肖宇，你妈妈也来了……”

叶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那样轻，那样柔，可是怀中的人双眸仍是紧闭着的，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似的。

“我知道了——”叶宽轻轻地笑起来，“你喊我宽宽，我却一直喊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有些气我，不想我这样叫你？”

其实他并不是想一直叫他的名字的，只是因为自己比他小了几个月，所以一直叫不出口。

叶宽红了脸，轻轻地喊他：“……小宇，小宇，小宇。”

一遍一遍，执拗而又坚定。

天色越来越亮，漫漫长夜也终有尽时，叶宽再也支持不住，抱着肖宇晕了过去。

等到叶宽再次醒来的时候床已经空了，肖宇的母亲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宇走了，护士说他走得很安详……叶宽，谢谢你在他最后的这段时间陪着他。”

叶宽木然地从床上坐起，只知道一个劲地问她：“阿姨？小宇呢？小宇去哪里了？”

“小宇生前说要把身体留给需要的人……刚刚医学院的人已经来过了，他们说，小宇会被用于教学研究……”

叶宽呆滞地坐在床边看着肖茉，被活生生抽去了灵魂一般。

人若是失了几根肋骨，缺了一截肠子，切了一颗肾，少了一片肝，还是能够继续生活下去，很快又开始新生，可是如果最爱最刻骨铭心的人离他而去，那么余生就注定残缺，再不能走出。

叶宽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个“教学研究”是什么意思，他颤抖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看着肖茉，他知道她心中的伤痕并不比自己的浅，于是生生地把悲痛都压制下去，问她：“……阿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她只是摇头：“不回去了，那间公寓我预备卖掉，然后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离开这里就好了。”

“那……要不要我扶你去外面走走？”

肖茉略一沉默，还是同意了。

他们慢慢走在外面的草地上，地上结了霜，踩下去喀嗞喀嗞地响，就仿佛轻易断裂的生命。

在初升的太阳的金光下，叶宽看到父亲匆匆赶来，十分内疚的眼神：“宽宽……”

叶宽不理会他，只扶着肖宇的母亲疲惫不堪地往前走。

一只蓝色的知更鸟翩跹着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最终栖息到不远处的枝头上，歌唱着人事变迁，爱情，亲情，以及最终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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