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两全（四）（1/2）

这雨说下就下, 庭妩前脚刚踏进房间, 后脚就响起轰隆的雷声，雨落得又急又大, 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雨水被一股脑地泼下来, 令人反应不及。

沉璧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子，回到桌前时肩膀处的衣料湿了一小片，她伸手掸了掸，回头见庭妩又怔怔坐着在发呆，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小姐的心病何时才能解开，整日这么痴怔总不是办法。

傍晚庭跃冒雨赶回来, 一家人正在饭桌前等他。

他性子算开朗活跃的, 即使家里同时没了两个人，他也很快就调整了心绪照常去兵部交接，偶尔回来时也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讨母亲欢心。

庭妩今日在家, 他心情好，一边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 一边来掐庭妩的脸, 庭夫人挥手赶他：“你离你妹妹远些, 一身的潮湿气，妩儿这才刚将身子养好, 你别又给她沾染上了霉劲儿。”

庭跃闻言笑骂了一句：“娇贵, 当初咱们兄妹几个故意在雨天跑出去淋雨不也没事？”

说罢顿知失了言, 讪讪地收回手，在庭妩一侧坐下。

提及死去的庭莺、庭妩，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庭夫人身边的婆子极有眼力，赶紧招呼着上菜。

用完膳，众人洗手漱口，庭觅留下来向庭尚书汇报今日兵部种种事宜，庭妩先行回房。

躺在床上听着檐下的落雨声，她无端想起从灵觉寺祈福回来那日，她下山崴了脚在家中休养，盛连煜大半夜跑来翻她闺房的窗子。

那时她年幼，尚不知盛连煜手掌从她脚上红肿处摩挲而过带来的颤栗和小腹抽搐的感觉是为何，如今尝遍床笫之欢，她方明白那是她情动时身体起的自然反应。

想到盛连煜，便又想到父亲藏的那封遗诏，她脑袋疼痛，缩进被中才仿佛找到了安全感。

隔日雨停，她提出要回西郊别苑，庭跃不放心，告了假，亲自将她送回去。

雨过天晴，天突然就热起来，不知是不是要入夏的缘故，庭妩觉得人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劲，沉璧也是，有时同庭妩说着话，一转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庭妩见她日日瞌睡，好笑又无奈，后来每当用完午膳，便打发她回去休息一会儿再过来。

沉璧不在，她亦无事可做，干脆也在榻上打起盹。她有时笑说沉璧觉多，其实她自己沉在梦境里的时间更多，就像在逃避似地，只要睡着了，便不用硬做出一个选择。

这天午睡，刚刚做起梦，便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睡得不熟，立马警觉地睁开眼，朦胧里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她迷糊叫了声：“盛连煜？”

男人轻声应了，在榻边坐下脱了靴，才轻手轻脚在她旁边躺下。

庭妩内心纠结，有些害怕面对他，可是自打她掉下山崖，已两三月没见过他，虽然在回程的马车上缠绵了几日，但一回江陵他便赶回东宫，能说话的机会着实不多。

终究抗拒抵不过思念，庭妩放弃挣扎，抱住他的腰，在他颈边撒娇似地蹭了蹭。

盛连煜舒适地眯了眯眼，手在她背后轻拍，声音难见的柔和：“孤不是说送你回来吗？为什么自己先回来？在家里待得不开心？”

庭妩根本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嘟囔道：“怎么会？只是想着你事情多，等你能闲下来指不定又是多久以后了，我如今在城中待得也不踏实，还不如早早回别苑。”

她说话间，眼睫低垂又迅速抬起，鼻翼轻轻动了动。

盛连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小动作，抚在她背上的掌心停顿了片刻。

“庭妩，你有心事。”

庭妩一窒，指甲在手掌间狠狠剜了一下，才轻声道：“我哪有什么心事，只是困了罢。”还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

盛连煜没有再问，搂了搂她的肩，淡声道：“那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传来清浅安稳的呼吸，庭妩轻轻睁开眼，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这几天，遗诏的事就放佛是她心中的刺，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让她恍然无助却又异常清醒。

盛连煜就在她旁边躺着，她心想，这是她一辈子要依靠的男人啊，这么大的事总该告诉他，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想出既不让父亲做傻事又能保全皇位的办法。

等他醒来，她便告诉他。

“殿下。”小德子的叩门声将庭妩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回神。

她转过头，却见盛连煜已坐起身子，正往身上套着外袍。

“连煜！”在他起身前，庭妩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嘴唇动了动。

盛连煜偏头，眼神沉静地看着她，询问道：“怎么了？有事？”

小德子在门外又催促了一声。

庭妩一个激灵，收回手摇了摇头：“没、没事，你多加小心，你下次来我再同你讲。”

盛连煜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庭妩的手指从上好的锦缎上滑落。

门被阖上，她颓然地躺回床上，她恨自己的软弱、游移，明明已做好决定，临到跟前却还是退缩了。

她发狠地在自己手腕上咬了一口，心道：无论如何，盛连煜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同他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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