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太匆匆(2/2)
夜冬收了动作,慢慢向她走过来。
许是长久在外头风吹日晒的,他的皮肤比不上盛连煜白皙,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五官冷硬而英气,此时脸上爬满了汗珠,看起来简直像刚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他嘴唇抿着,嘴角的弧度是下沉的,脸上又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庭妩心里直打鼓,想着怕是要吃闭门羹。
她试探着跟他搭话:“你......热不热啊。”
夜冬下意识回道:“不热。”可滚烫的汗液已从额头滑落进眼里,咸得他忍不住眨了眨。
庭妩侧头,掩着嘴忍不住笑起来。
“擦擦吧。”她从袖间掏出一块鹅黄色的帕子递给他,夜冬垂眸盯着,没有接。
庭妩塞进他手里,笑说:“你可不会是舍不得擦吧,这帕子就是拿来用的。”
夜冬僵硬地捏着帕子,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姑娘。”
庭妩有意贿赂他,听他道谢不免心虚,指了指他手中的弓箭,问:“你能教我这个吧?”
......
好尴尬,果真是要吃闭门羹了吧,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不买账的冷面阎王嘛。
庭妩有些郁闷。
半晌,夜冬点头说:“好。”
庭妩细皮嫩肉的,夜冬哪敢让她顶着正烈的阳光学射箭,两人并排坐在栏杆上,也没什么可交流的,皆瞪着个眼想自己的心事,静等太阳敛去些热量。
庭妩等得心浮气躁,她朝夜冬伸出手:“要不我先试试。”
夜冬把弓和箭分别交给她,庭妩不懂这些,毫无技巧地、只凭印象将箭搭在弓上,举在面前晃了晃。
夜冬皱眉看着她的手势,表情有点纠结:“你这个虎口要压低一些,箭要用拇指第一关节内侧架着,拇指弯曲一些抵住中指,还有,”他凌空点点她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你这三根手指是要护住弓把的,不要握得这么紧。”
他一次性说得太多,庭妩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稀里糊涂地调整了姿势,问道:“是这样么?”
夜冬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庭妩吸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扁嘴嘟囔道:“到底怎么弄得嘛!”
夜冬顿了一会儿,用左手托住她的一双手,另一只扳着她那三根手指,口中说道:“这三根手指,放松。”又将她的虎口朝下压了压。
庭妩如同被灼了一下般,整个脸连同脖子都有些发烧,甚至喉咙也有点干涩。
她吸了口气,保持着这个动作,将弓水平上移,眯眼对准远处的靶心,问:“夜冬,你说我能射中么?”
夜冬道:“距离有些远,试试吧。”
庭妩咬着唇,又稍稍挪了下方向,右手一松,箭“嗖”的蹿出去。
还没来得及看清箭最后的方向,空气中突然有剧烈的风贴着她的脸呼啸而过,随后传来夜冬的一声闷哼。
庭妩惊叫一声,转身一看,夜冬已从栏杆摔到廊下,白色的锦袍从领口到腹下翻卷开来,沾着血迹,他手按在胸前,表情是极度的压抑痛苦。
庭妩怔怔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盛连煜站在了她面前,手里握着一根长鞭,鞭尾还在微微晃动。
他面无表情的蹲下来,用握把挑着夜冬的下颌,冷冷地问:“知道孤为什么打你吗?”
夜冬闭眼忍住那一阵痛,才平静地开口:“夜冬知晓。”
盛连煜抿了抹笑,沉沉地说:“知道便好,没有下次了。”
庭妩想,是不是两个人相处得时间久了,真的连脾性都会变得很像。
她记得自己很爱吃甜的,可是盛连煜大多时候都吃素,她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吃得清淡了。
就像她原本机灵活泼,可盛连煜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琢磨不透的样子,她也跟着学会了隐藏真实的情绪。
所以她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生气了,是从没有过的生气,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叫嚣着要发泄着大吼,胸腔也起伏震动着。
可她脸上还微微笑着,报复般的偏要去扶夜冬起来,柔柔地问:“殿下打他做什么,您贵为储君,言行举止要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盛连煜不置可否,将鞭子扔给候在一旁的小德子。
等夜冬站稳,庭妩松开手,沉默地跟着盛连煜回东宫。离开前,她看见那支箭孤零零地落在地上,距离靶子也不过几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