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无论那个人判了多少刑，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我的家人都回到我的身边。”

席衍干这行有些年头，抓了多少犯人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但最怕抓了犯人后，被害者的家属和他说这句话。有些伤痕，永不褪落，无法修复。

所以，现在的生活，是你对你自己的流放吗？席衍想了很多，他起身，走到阮叙朝的身边，单膝跪地，握紧阮叙朝的手。“看着我。”

原本低头的阮叙朝侧过脸，因为泪水黏连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我知道，无论谁再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的丧亲之痛。但是，阿阮，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得带着记忆前行。想一想你的家人，他们也不会想你过成这样的，对不对？”

阮叙朝声音有些含糊：“我知道。”

席衍轻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你和家人最记忆深刻最快乐的一件事吗？”

阮叙朝有些惊讶席衍为什么会问这个，但他还是顺从地说了。

他初中开始就离家念书，只有周末才会回去，后来读了大学，就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去。他无比想念母亲做的包子，想念父亲亲手为他理的发，想念妹妹会拿着书本乐颠颠地跑过来问他习题。每一个团聚的日子都很可贵，都被阮叙朝珍藏在记忆里。

印象最深的，还是他读大学时，父母和妹妹一起送他去。父母抢着帮他拿行李，妹妹也充满好奇地看着校园里的一切，然后偷偷和他说她长大以后也要考去那里和他做校友。

他说了什么呢。好像是逗了她一下，让她得头悬梁锥刺股，做好当熊猫的准备，她听了后努嘴反驳说她一定会考上的，才不会让他小瞧她。那个时候，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阿阮，你看，你还记得他们，只要你记得他们，他们就永远陪着你。他们对你，有很大的期待对吗？”

阮叙朝点点头。

“那就好好活着，带着他们对你的期待，代替他们，好好活着，好好体味生活。”不要再惩罚自己了，席衍用力地握着阮叙朝的手。

“我知道，这很难，但，有我在。”

阮叙朝深呼出一口气，才缓缓答道：“好。”

他舔了舔缺水的嘴唇，又望了一眼桌面上放着的那杯未喝完的酒，挣脱开了席衍的手，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喉咙有些干辣，阮叙朝放下酒杯，不知道是心事已了，还是酒劲上来了，他觉得眼前有点模糊，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看不清。

席衍赶紧扶住阮叙朝摇晃的身体，“阿阮？阿阮？”

叫了好几声，人才回头看着他，迟钝地回了一句“怎么了”，但很明显，眼神已经没有了焦点。

这是……醉了？

席衍扶着阮叙朝走到床边，替阮叙朝脱去外套，让他睡下来。

可那一大桌子东西，也要收拾一下吧，不然放那儿一晚上，他也怕蟑螂集体出动来偷粮啊。

席衍想要起身，可阮叙朝紧紧拉住了席衍的衣服。

席衍无奈，只能半跪在床边，哄他放开。对付醉鬼，席衍还是有些心得的，不能吼，只能哄。

阮叙朝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眼睛眨也不眨，只觉得，这人真好看啊，剑眉星目，气宇卓然，现在还那么温柔地对他。

席衍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阮叙朝，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是的，他喜欢席衍，向往席衍的温暖，欣赏席衍的向上，羡慕席衍的无惧，总之他觉得，吧很多美好的词形容席衍，都是贴切的。

然而，他自己呢，好像是低到尘埃里的草。可是，草也有他自己的那一丁点儿不切实际的野心啊。

阮叙朝今晚酒壮人胆，不知道是哪根筋搭上了哪根筋，他在迷迷糊糊间，竟坦露了自己的情感。

“席衍，你会是我的救赎吗？”

席衍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他固定住阮叙朝的头，十分冷静地回答了。

“不，我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