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2）

“先生，我知道你想探究的是什么。”

她从桌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用旧布包裹的黑匣子，取出了三根金属质感的长蜡烛和一本厚重的牛皮书，熟练地将蜡烛点燃摆放在翻开的空白书页前侧，“这本书里记录了所有亡魂的人生。待会儿您拉着我的手，闭上眼睛，我会带领您解开您所有的迷惑。”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我是第一次见识到真实的神秘学通灵之术，只好顺从地点头。

罗曼从腰上摘下一柄短刀，利落地划向自己的手腕，将涌现的鲜红滴在纸面，接着握住我的手，开始念冗长的咒语。

我闭上眼睛。

周围散发着百合的清香，像缓行的蚁类爬过我的鼻尖，我终于意识到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旋地转，我不由跪倒在地，难以控制地闭上眼睛干呕起来，我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用以缓解痛苦的情绪烧灼咽喉的难耐。

安托万推开门发出一声惊呼，“您怎么了？”

我拒绝了他的帮助，撑着手杖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如一具腐朽的尸体，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灵柩。我来到玳瑁镶嵌边框的镜子前，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柔软的卷发垂在肩侧，苍白的肤如幽灵的纱裙，眼瞳则是一抹揉碎的烟灰，曾经沉浸着温柔与缥缈，如今只有迷茫与癫狂。

我就这样置安托万的担忧如罔闻，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人，仿佛这样就能探究他存在的意义。

柯罗尔冲闯进我的房间，大概是听见安托万的声音来的。他的汹汹气势在见到狼狈如我之后败下阵来，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堂哥？”

这个称呼令我感到彻骨的寒意，我猛地推开他的手，勉强自己收拾混乱的思绪与他交锋，语调冷淡道：“与你无关。”

随后我惊奇地发现他眼中似乎有一瞬的哀伤，但很快他又恢复本性发起疯来，指着我冷笑：“你最好永远别后悔与我划清界限，以后你就会明白……”

他没再说下去，推了一把挡在我身前的安托万，摔上门离开了。

我头疼地叹息一声，皱眉吩咐安托万：“下去吧。”

但他没听我的话，不但没听我的话，反而走向了我。

我在庄园角落发现安托万的时候，他还只有五岁，臂膀瘦削，正双手抱住头颅不住颤抖地忍受他异母姐姐毒打。

现在他二十，肩背挺拔，不同往日，不过仍维持着敦默寡言的个性，难以编织优美的语言。好在他有一双讨人欢心的幽绿眼睛，我喜爱它富有灵魂的光泽，曾经将它比喻作宝石。

我将手杖抵在他的肩上，阻止他进一步侵犯我的领地。但他的目光那样深沉，简直叫我手腕发软。

我也如想象所料松了手，容许他靠近我。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单跪在地上，低下头，如同骑士向领主宣誓忠诚：“您永远是我的主人。”

像幼鸟展开羽翼试图为苍木老树遮蔽风暴。他的手指掠过我的脸颊，将那些凉意拂去，然后笑了笑，便也追随柯罗尔后尘离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