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戈多（2/2）

发呆的时候常常会想，他有着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经历，现在又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明明不过两面之缘，那双眼睛却让他怎么也忘不了。

原来人也会有那样的眼睛。

和镜子里自己木然无神的双眼不同，少年的眼睛像是电视里草原上的捕猎动物，敏锐又机警，反射着危险的鳞光。

最近妈妈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也开始变得抗拒吃药。早上安晓拿药给她的时候还被扇了一耳光，长长的指甲划到眼睛，现在他左眼还充着血。

同桌的小姑娘还开玩笑说今天叫他小兔子。

安晓习惯性地回以微笑。

现在高二的通学生暂时还不强制要求参加晚自习，安晓上完最后一节课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同桌小姑娘趴在课桌上看着他，邀请道：“我听说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很好喝，要不要一起去喝喝看啊？”

安晓装课本的手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同桌已经蹦起来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请客，快快，再晚点就要排队了。”

然后就不等安晓回话，拽着他往外走。

小姑娘活力无限，安晓一路被她拉着，她说了一路的话全是在夸这家的奶茶如何浓香鲜美，也不需要有人搭腔，自己一个人就能聊的有声有色。

安晓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奶茶店开在距校门口五六分钟路程的巷子里，这一片全是小吃零食，是广大小初高同学们最爱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店门口果然已经排起了队，两人排在队伍尾巴，小姑娘回过头来给他介绍哪一款好喝。

“冻顶乌龙奶盖和铁观音奶茶不知道喝哪个好纠结呀，安晓你想喝什么？”

安晓抬头看着菜单，想了一下道：“我就要普通的招牌珍珠奶茶。”

小姑娘点点头表示赞同：“嗯……招牌也很好喝，我今天中午刚喝了一杯……”

“嗯。”

“那我就喝个波霸奶绿吧！”同桌终于下定决心。

安晓跟不上她的节奏。

点单的时候安晓掏出手机要付钱，小姑娘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机摄像头，笑眯眯道：“说好了我请客。”

安晓有点不好意思，小姑娘看出来了，朝他眨眨眼睛：“下次让你请呀。”

又调出微信界面说：“我还没有你微信呢，加个好友呗。”

“我……没有微信。”

小姑娘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连我奶奶都有……”

安晓有点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

“那好吧。”小姑娘讪讪收回手机，有点失望。

奶茶很快做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加上微信，同桌好像没有点单的时候兴致那么高了，两人走出巷子之后就挥手道别。

安晓咬着吸管慢吞吞往公交车站走，途中要经过另一所职高的后门。

似乎全中国的重高都喜欢和职高比邻而居，安晓就读的一中也不例外，同这所职高隔街相望此呼彼应。

关于这所学校的传说安晓无意之间听其他同学讨论过，总结下来就是遇上他们的学生能躲就躲，最好连眼神都不要对上。

现在似乎也正是他们的放学时间，安晓加快了步子，沿着马路的另一侧走。

他路过这里已经一年多，到今天为止一直是相安无事的。

不过今天情况又不一样。

被两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拖进一旁的小巷里时，安晓倒也不是很害怕。

无非是要钱罢了。

果然，其中染着黄毛的男生抓着他领子恶狠狠道：“自觉点，请哥哥们抽根烟。”

安晓知道做无谓的抵抗和挣扎都没用，听话地掏出了校裤口袋里的钱包。

一边留着莫西干头的男生看他这么听话还有点意外，夺过钱包打开看了看，吹了声口哨：“没想到是头小肥羊。”

而后抽了五张一百出来，拍拍他的脸道：“挺识趣儿，”和黄毛对视一眼之后，笑说：“以后有事儿叫哥哥，给你撑腰。”

安晓接过甩在自己怀里的钱包，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出去之前整了整衣领，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狼狈。

钱什么的安晓没有概念，他不缺钱，安如森也很有钱。他缺的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有的东西。

但如果要问他到底要什么，安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毕竟没拥有过，所以也无从知道自己殷殷渴求的东西究竟能具象到什么。

也许他就是那个荒诞剧里的流浪汉，苦苦等待着戈多。

但，戈多是谁，是什么，在哪儿，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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