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生(2/2)
“你!”
气氛重又沉默下来。
淮生小心地瞟着脸沉得乌云似的兄长,试探着开口:“那……爹娘他们,是把东西挪去哪了?”
青年气得不想理他,又怕双亲心血从此无人再知,只得闷闷开口道:“海里。”
“可是海那么大,岂不是很难找?”
“嗯。但那个陵墓太大了,又深处暮杀楼地界,挪不了太远……沉入中间地带的卧龙海,是最好的选择。”
“欸!”少年扶着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那……还真有些麻烦。”
青年一愣,似是觉得奇怪,却又不肯深思:“你……想它麻不麻烦做什么。逃出去后,就把此事丢给寒欢阁处理,别再趟这浑水了。”
“这可不行。”漂亮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方才的狼狈与悲伤,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那我家姐姐肯定又要扣我工钱。”
青年眼里的惊愕一瞬而过。他反应地很快,手脚却不知所措。
他问他:“你在说什么?”
可惜淮生不理他。他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于是青年只好又问:“淮生,你为什么要笑?”
“淮生?”
眼前的少年仍是笑吟吟的不说话。
他翘起兰花指,抬手捻下后颈一根细针。
“淮……生?”
青年就那么眼睁睁地望着朝夕相处的弟弟,方才还伏在自己怀中悲伤哭泣的弟弟,将宽大的袖袍从面上拂过。
轻烟伴着美人香,在那一刻,将兄长一直维持的小小壁垒打得粉碎。
风雪失去了仙法阻挡,便肆无忌惮起来,干脆将最后一道暖意也碾成沫子。
兄长的瞳孔里空荡荡的,独独映出一个人的模样。
跟自己一式一样的灰袍里裹着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也是扬手割下林氏夫妻首级的恶魔。
美人总算开了金口,娇笑如春日莺歌:“我就猜你该知道些什么,不枉人家费劲心思跟你跑这一个时辰呢。”
青年很安静,连胸口起伏都看不见。良久,才突然记起般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这里终年都是大雪弥漫,每吸一口气都觉得心肺被冻得一抽。
“不过我就不信你当真半分没察觉?我们不会什么空间之术,这块地又不大。直线走了一个时辰都没探到头,那当然就是身边人在动手脚啊。”
她丹蔻十指抚过青年不停颤抖的嘴唇,饶有兴致:“你是当真想不到,还是压根不敢想?”
“淮生呢?”青年艰难地开口,只觉每个字都划拉得嗓子生疼。
“死了。”美人干脆道。
青年被这二字呛得难受。他用力咳嗽,像是要把血肉内脏都咳出来。
美人似是起了玩心,慢悠悠地又道:“要么你去死,他活?”
青年毫不犹豫,拔出家传的古剑。美人眉头一皱,以为是要反抗。
可是他调转剑头,用力插进胸膛。干脆利落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他最后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散在风霜里根本听不见。
求君,守信。
青年倒下的身躯被一个人稳稳接住。她一身红裙,站在雪地里无比扎眼,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她应该是突然出现的,可又好像其实一直都在。她对着青年扬眉一笑,应下。
“好啊。”
青年呼出的最后一口白雾消散在风雪里,眉眼安详。
“姐姐?”美人嘟起嘴,像是不乐意的样子:“就算他不自行了断,难道还能活过今日不成?我不过随口一说,姐姐还真答应啊。”
“当然。”
她轻手轻脚地将手里冰冷的尸体放好,拔出青年胸口的古剑,捧起雪来细细擦拭:“兄弟姐妹就该像这样和和美美的。他感动我了。”
“胭脂,放那个孩子去寒欢阁。”
胭脂用鼻子嗤了一口气,到底应下了一声好。
果然就又听见她家姐姐叹息:“其实我也很宠妹妹的,可她怎么就是不懂事呢?”
“还跑去跟死对头结亲。”
“真让人生气。”
“明明岁数也不小了。”
行了,自家头头又进入状态了。胭脂面无表情地望天。
当妹控唠叨起自家亲妹妹来,尤其是个挺叛逆的妹妹,那简直就跟千年怨妇一样,怨念叨叨得人耳朵疼。
胭脂觉得站在雪地里还听着万年不变的魔音灌耳尤其的冷,忍不住开口转移话题:“想那孩子不过才几十岁,什么都不懂,将来也不一定能成什么大患。”
“嗯?”宁南锦从自己的思绪里飘出来,低头笑道:“那可不一定。”
“我们的一辈子太长了,长到就算是孩提时代许下的愿望,也会想要捡出来实现一下。”
“更何况,活得越久,越能把宝贵的童年咀嚼得刻骨铭心。”
胭脂笑道:“这么说来,我们这还算是放虎归山咯?”
“是啊。”宁南锦垂下眼帘,轻声道:“日后若要战,那便战。”
“我们已经活了够久,而那孩子还年轻。二者都不是会怕死的类型。”
“作为长者,愿他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