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2）
念念想起了那天自己被三个猎户追着喊打喊杀的画面，一时也有些黯然：“明明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傻孩子，别说你没做坏事了，你就是做了再多的好事又如何。”胡夫说这话的时候眸色中几多情绪翻涌，如同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狰狞的左脸上一抽一抽的，越发显得他面目可憎。
但朱娘和念念都知道，胡夫一点也不令人憎恨，纵使外面人再多对胡夫面容的躲避忌惮猜疑，他们也知道胡夫是个非常温柔的……狐狸。
“念念，你啊，还是别急着去找你阿爸了，等你学会化形，再去找也不迟。”毕竟你阿爸若是还活着，自然也会来找你，若是已经死去，就你这样还跑出去，可不是送死吗——朱娘没把话全说完，怕伤了小丫头的心，就折中委婉的说：“你想啊，外头凡人那么多，万一遇上了，你可不是又要被喊打喊杀，真有个什么事，让你阿爸知道你是为了找他才受罪，你阿爸会很难过的。”
念念经她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她觉得吧，她阿爸肯定是没去什么远方的，铁定还在洞里边呢，等她能随意变化外形了，不怕被凡人当成怪物了，再回去找他也好，还能炫耀自己变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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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茸茸的雪不断地从高空落下，将洞口摆着的几个竹筒都渐渐落满，猢狲悠闲的趴在那看着，有时还伸手出去也接上一小捧，然后放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咀嚼，落雪像是冰渣子，多含一会压根都会打颤。
土地公因着前会帮他找孩子，如今自然也成了他的朋友，背着上头带了好酒好菜来看他，他便让了位置好让土地公进到山洞去。
土地公身形畸形，外貌已经是个白发老人，体态却较小的好似童子，进这样的山洞，也只是再用个变形术把自己变得更娇小些就轻松过关的事儿。
进去了方才觉察，这洞中再不是当初的苍凉空荡，处处都是人间烟火的气息，灶台炕床，晒干的果铺野菜，越是看越是心里难受的慌，土地公便眨眨眼驱散那股酸意，把自己带来的好酒好菜摆到石桌上，笑着道：“我前日见了陈塘关拿出的土地婆，听闻了一件事儿，也是颇为唏嘘，憋得难受，烦请大圣看在好酒好菜份上，听老头子我发发牢骚吧。”
“呔！不听不听！”孙悟空不耐烦地挥着手，人却坐在了石凳上抓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土地公见状哪里还不晓得这是嘴上说着不听，实际上压根就无所谓听不听呢，连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也坐了过去：“陈塘关自打托塔天王一家子全都封神以后，就成了道门人士最喜欢去的地方，这些年各派修士云集过去，也无非是参观参观当年的李府，再去拜拜三太子庙，倒也没什么大事儿……
不过陈塘关靠着东海，当年三太子闹东海斩杀了龙太子一事，明面上是没啥事儿了，背地里吧……”
土地佬儿对着孙悟空露出了个‘你自己心里体会就好’的笑容，孙悟空嗤笑一声灌下一杯酒，眼睛滴溜溜的转，好些话儿刚要出口，想起来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些话他不能说，怕被盯着这里的观世音听见了，鬼知道会不会又给传到天庭去。
观世音虽然承诺了只要自己待够五百年就能在跟小崽子重逢，可没有保证是怎样的小崽子，万一是个缺胳膊少腿的，在万一是个瞎了傻了的，那他就是再闹天庭也不见得能挽回什么。
天庭那些心里脏的，惯来会这些下做的手段，若是小崽子少了什么部分，孙悟空相信他群人不会给他机会补救回来，定然是毁的彻彻底底。
于是那些话就烂在了肚子里，用一杯烈酒冲散了。
“这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了，明面上总归是要维持的，结果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土地公不怎么担心自己祸从口出，事情已经闹出来了，谁说不是说，况且当时的当事人两方如今地位都不一样了，他离海远着呢，根本不必惧怕龙族，另一方的当事人是个性子冷的，惯来不理会闲言碎语，也是不用在意的。
“前年陈塘观海潮，东海龙王派了自己一个子侄前去处理，那子侄幼年时与东海龙太子关系甚笃，一直为了当年自己堂兄不过小小犯了调戏之错，却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愤愤不平，如今得了机会，居然直接拉起了几丈高的海浪冲垮了陈塘关的堤坝……
陈塘关中许多百姓蒙此大难死伤无数，道门修士虽然极力营救，但终究凡人之力难敌孽龙发难，眼看就要守不住，出了一只千年的白狐冲入东海中与那孽龙大战几百回合，那白狐应该是天狐后裔，不善战斗，倒是祸人心魄的法术出神入化，靠着这法术把孽龙困于幻境，才苦苦撑到了天庭派人下来捉拿孽龙。”
孙悟空饮酒的手微微顿住，眸色里像是迷离又像是叹息，这故事听起来有些熟悉，熟悉的他连后续都已经猜到，所以忍不住想叹息。
土地公也是长长叹了口气：“那白狐被孽龙抓烂了脸，还险些被拍碎了内丹，伤重至此，天庭却判它扰乱人间，欲捉拿他打下岩浆地狱，陈塘关的百姓也嚷嚷着要烧了他献祭龙王，说是因为他才招来了孽龙，只有烧死他才能平息龙王的愤怒……”
“……蠢货。”孙悟空的这句骂，不知是在骂那些无知的凡人，还是在骂那可悲的白狐。
天庭明摆着是不想留着这个白狐，那孽龙再怎么样也是龙族子嗣，被一只区区白狐拖住了手脚，龙族的面子怎么说得过去，总是龙族杀人无数，那也是上古至今所存无几的神兽，玉帝这个正主都没发话，岂能轮到一只白虎动手，打了龙族的面子不要紧，玉帝的面子才是紧要的。
而且龙族受天庭官职，绝不能担上污名，不然就会累得天庭面上无光，所以把这黑锅丢到白狐身上，污蔑白狐作恶引来龙王愤怒水淹陈塘关，那凡人的愤怒怨恨就会落到白狐身上，龙族跟天庭的面子就稳住了。
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白狐，于天庭龙族而言，从来是不需要犹豫的事情……孙悟空从不惊讶天庭的手段，只是越发心思下沉，担忧他家小崽子如今落到何处，要是被同类遇到了也不见得安全。
修正道的妖魔鬼怪固然有，可通过吞噬同类增进修为的妖魔鬼怪也不少，只但愿小崽子能完完整整活到他出了这五指山，带她回花果山生活。
这外面的世界虽然千姿百态精彩万分，可也处处布满了七情六欲衍生的阴影，哪里及得上他的花果山四季如春猴子猴孙们相亲相爱来的温暖。
土地公也饮下一杯酒，面颊上已然是醺醺红红，眼神都发直了的道：“好在那附近的妖魔们知恩得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重伤的白狐偷走了……嗝~如今藏去哪是没人知道了，经此之后怕是再无妖魔敢轻易现身了……我还挺喜欢小妖怪们的，大圣你家那娃儿就很可爱，嘿嘿，见人还会叫爷爷呢，嘴可甜了~”
孙悟空越听越得意，与有荣焉似的挺直了腰背：“那是，俺老孙的娃儿，也不看看谁教的，唧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