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许元来别有人(二)(2/2)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根本没有给钟煦展示伟大爱情决心的机会,就在周五的晚上,放学前的自习课,虽然大家都坐在座位上,但班里略有些嘈杂的声音,钟煦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尚若瑾的一声轻叹:“钟煦……”声音轻的仿佛不曾存在一般,但钟煦还是转过头去,看着她。尚若瑾看了一眼钟煦,眼神又飞快地闪躲着看向下方:“我……我还是忘不了他,我为什么就不在D市呢……”
钟煦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意在逐渐侵蚀他,他咬咬牙,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没有和他分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尚若瑾听到的瞬间,脊背僵了僵,半晌,她缓缓低下头,道:“是。”
彻骨的寒意弥漫开来,不似之前瞬间兜头泼下的冷水,而是一点一点从内心冷到指尖,然后在指尖汇聚成针扎一样冰冻的刺痛感,他试图挪动自己的位置,但却只能感觉到手指在困难的颤动,伴随着指尖冰凉的冷意。
他试着张了几次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他想再说点什么,复杂纷乱的感情激烈而疯狂地涌动着,急需一个宣泄,但大脑似乎也被冻住了,没有丝毫调动语言的余力,于是他只好放弃,默默的转回自己桌子的方向,一言不发的坐着,仿佛想了很多,但脑海里所有的东西快速闪过,什么都不剩。良久,他开口:“那我们结束吧,祝你幸福。”神色沉沉如深潭,掩去内心的所有情绪。
钟煦记得,那晚月在远方,夜凉如水。
迟来的真相粉碎了他最后一丝自尊和坚持,终于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推进了悬崖下万丈深谷,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在嗡嗡鸣响。
周日下午,钟煦从省实验的考场里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天,那天H市气温突变,雾霾又起,灰蒙蒙的空中不见一丝日光。
周一,钟煦照常坐在S中的教室里继续着他的课程,一整天的时间都付与了沉默,没和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仿佛在把自己和别人的世界隔离。
快放学的时候,钟煦感受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起身走到走廊里,关好班级的门,接起电话:“爸。”电话另一边传来了父亲的平静而低沉的声音:“收拾好你所有的东西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
钟煦回到教室,一言不发的开始把自己所有的东西装进书包和纸袋,尚若瑾抬头望向他,而他只低头收拾东西,未曾余出一点目光给她。阳光打在少年的侧脸上,一如尚若瑾第一次仔细观察他时那样,细节不曾描绘轮廓却清晰,少年鼻梁高而挺拔,垂眸间容色淡淡,却比那时更添几分冷意。
钟煦拎着书包和一个纸袋头也不回地走出班级,还不到放学时间的校园里,从绵长的走廊到偌大的操场,都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H省的秋天早早地吹起了寒风,卷着地上的残叶和灰尘扫过他的脚踝,钟煦胸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急切的想呐喊什么,宣泄什么的情绪,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又该怎样平复,于是他只好忍受胸中让他难受的情绪,一步步继续向前走去,踏出校门,看到路边停着的黑色私家车。
钟煦坐进车里,父亲启动了车,声音沉静不辨喜怒:“省实验特殊招生的名额你拿到了。”钟煦心中划过一丝复杂,还没来得及捕捉,转瞬而逝。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后,车里就一直弥漫着沉默,许久未曾沟通的父子坐在只有彼此的空间里,但本质上太过相似的性格让二人都无法主动开口寻找一个可以打破僵硬的气氛的话题。
车开到省实验校门前停下,父亲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元钱递给钟煦:“你自己去买套校服,回来把所有S中的人联系方式都删了,我带你去换手机卡。”
钟煦打开车门下车时,听到身后父亲低沉到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钟煦,和他们都……”
钟煦没听完就关上了车门,但他心里已经了然那句话是什么。
和他们都断了罢。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也没有人会是真心挽留他的。而曾经是他抗争最大动力的女孩,从来不属于他,在他犹豫不决时,她给予他的只有屈辱和悲痛。那么还剩下什么是牵绊呢?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是。
他终于感受到刚刚在车里一闪而过的那丝复杂是什么,是早已知道要离开只有痛苦的地方却又不舍的内心终于等到尘埃落定再无其它可能的结局所带来的一切思绪。从此过往悲欢离合,爱恨聚散,不见;日后喜怒哀乐,贪嗔痴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