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师兄（2/2）

天道说草木无情，可我偏偏喜欢上他。

师父死的那天，我疑心师兄也快死去了。

他只是站在苍南山最高的悬崖上很久，然后拔出自己的剑去了南天门。

后来我再见他，他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李寻卿来找我，我们躺在魔界皇城的屋顶上，嘴角叼着一棵狗尾巴草。

李寻卿向我抱怨，他说他的父王去了九重天，待他回来，便要求他去分担冥界事务，他恐怕再没这么多时间可与我消遣了。

我无言的宽慰他，自我认识他起他便是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因冥界为天界的附属地，他又作为冥界的小世子，却敢整日和我这个逆臣贼子厮混，委实是有点胆量。

身后魔宫的大门被打开，师兄一身黑袍，浑身散发着令人退避三尺的煞气行至我们脚下。

他只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李寻卿却打了个冷颤，我知他在师兄的眼神下存活不过半刻，果然，他丢下一句“改天找你摸鱼”就逃之夭夭。

这两千年来，我在魔宫过得尤为惬意。魔族都怕师兄，只有我不怕，魔族都穿黑袍，唯我能穿一身白衣。

师兄看着我身上的白袍子，只说了两个字:“下来。”

这件白衣是苍南山上的弟子服制，师兄曾经也穿过，只是自他当上魔王，便只穿黑色，也禁止魔族人穿白色。

一片黑漆漆的魔界，我是一个例外。

我想，师兄一直是认为师父没死的，他害怕看到师父回来见到现在的他时失望的眼神，他保不住曾经作为苍南弟子的自己，只能保住师父的另一个弟子。

我从屋顶跃下，师兄丢下三个字:跟过来。

我知道师兄是去找师父的灵魂碎片了，这两千年前这是他唯一在做的事，他总是相信师父没死，总是想把师父复活。

我们到了清河山，清河山上有一片清河池，我从师兄的眼神中知道师父的碎魂便在这里。

可是传说池底有上古凶兽镇守，但是我从不认为师兄会害怕，他是我见过天地间最厉害的人，即便不厉害，为了师父，他也总是最厉害的。

师兄果然下去了，我蹲在池边等他，三天之后，他果然浑身是血的出来。

这样的情形我见的很多。就如同以往他去取其他碎魂一样，我撕下裙角的一块布，给他的手臂包扎。

师兄没有说话，他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我低头给他包手臂，用自己的灵力去修补他的身体。

夏风微微的从我们身边吹过，沅芷花的香气弥漫在整座山间。

后来我们又去了人界皇城，我记得两千年前师父还在时我第一次跟着师兄下山，在凡间的街市里吵着要吃糖葫芦，师兄没有办法，紧抿着嘴唇买了一串给我，我拿过糖葫芦，转过身举到他的嘴角说:“师兄吃。”

两千年后，我突然想起糖葫芦的香味，兴冲冲的跑到摊前拿了一串糖葫芦，才发现没有带荷包。

我和摊主都略有些尴尬，师兄突然从旁递过来一块碎银，我回头看他，他的眼中神色平静。

我拿着糖葫芦转身，时光似乎一瞬间回到两千年前。我垫脚将糖葫芦递到师兄的嘴角:“师兄吃。”

我看见他愣了一下，一瞬间眼中神色瞬息万变，翻滚着不知明的云雾。

半晌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居然低下头来，咬走了一个山楂。

夭寿了，我想，师兄居然吃了我的糖葫芦。

接下来师兄照样不讲话，但我却很高兴，滔滔不绝的在他耳边说着废话，看见好玩的好吃的东西，总是抬头看看师兄，然后他便摸出银子来替我买。

天地可鉴，师兄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两千年来他都对我爱理不理。

入了夜，皇宫里的护法神已经隐去，趁夜游神接班前的半刻钟，师兄进去取出了师父的碎魂。

软软的，发着白光的一团光，被师兄小心翼翼的放进聚魂灯。

我们又走遍了人界的沙漠，去了极北冰冻之地，去了冥界附近的蛮荒，每每师兄受伤，我总是既心疼又高兴，心疼他受伤，又高兴他受伤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

师父的碎魂也被收集的差不多了，我跟着师兄回了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