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顾（2/2）

念及此，路归云就有些好奇了，“不知道再过些年，你能现出什么花来。”

花令宣想了想，“太合之中花草甚众，无论何种，当得等闲视之。”

眼下路归云停了指尖拨动的珠子，不经意间再想起好友当年所言，唇边就起了笑意。

看到那涅纹的日子，不远了。

阿宣自从聚相之后，修魂进程便称得上突飞猛进，仅仅只隔了一年，便也到了固影之境。待他境界稳定，两人便能以幻影之身相互证道，寻悟法理，不定能同时进境，叩问化身之边角。

他笑叹一声，步出房去，但见一天星斗之下，花令宣正朝自己走来，行止间竟有杀气如烈焰扑面，焚风夺咽。

不由停在当地，唤了一声“阿宣”。

“归云，我今次所得，又与以往不同。”花令宣也止了步子，隔过一院清秋色，遥遥看他，神色竟是冷的，“我若求佛，佛将不佛。”他思索着，语气亦是冰凉，“道之种种，谓无生无死，无常无我。可我既得道，必遗以道。若无我，则无道，亦离以道。”

“你仍在道。”路归云有意安抚，“曰无者，即是死生为一，常我为一。”

“若皆为一，则再无我。”花令宣却道，“死生不为一，常我不尽同。”

“为何如此执着于‘我’？我为一，一亦为我。”

“道法通途，众生不等。我存于道，道存于我。我不存于道，道亦存于我。我我，非我常，亦非常我。”花令宣顿了顿，“我存此心，有愧于佛，无愧于我。”

“你身上的杀气愈来愈重了。”路归云终是走了过去，将伽楠珠子佩在他颈上，“这个，你先戴着。”

“这是你的法器。”花令宣伸手去摘，却被轻轻按住了，“法器可再得，我只担心你思虑过重，于境界不稳。”他说，“待你心神定了，再还我便好。”

花令宣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出声反驳。

他凝出朱雀圣影之时，已明了自己心之所向，绝非佛道。但此刻，他又不忍拂逆好友一片心意，复想起母亲当日所言，知她希冀之事，只能将方才纾发的真心按下不表。

杀气过重，还是会与善业有违么？他想，虽言“金刚尽有怒目时，菩萨亦有垂眉日”，二者所证果位毕竟不能混淆。且此两种，又实非己所求。

花令宣摸了摸伽楠珠子，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幽郁香气尽入喉头，熏得自己有些微醉了，便对前头那人道，“这佛珠委实太香了些。”

“这可是你选的。”路归云就道，“我日日遭这香熏着，而今也该叫你尝尝味道。”

花令宣不由失笑，“我也不想这木头会越来越香的。”

路归云不支声，但想着指头上时刻揉搓的珠子挂到了这人颈项上，心尖竟忽起了些不可言说的旖旎之情。他眨眨眼，回身去看花令宣，见他抚着那珠串的指尖碎琼一般，于是本在心尖绕着的那点柔软，登时如那蔓草似的，迎风疯长，将自己失跳的心缠了个密不透风。

他脚步错了一下，好在没将自己绊倒，只微微稳住了身形，尽量不再往好友那边看。心却似是因那一绊，跳得更厉害了。

“归云？”花令宣又同他说了几句话，见人没反应，以为他还因自己方才那席露骨之言生着气，语气不由软和了一点，“我才入新境，心态不稳，确实急进了。”

顿了顿又道，“这珠子我好生佩着，待我们能互证之时，再还与你。”

路归云听着这席话，心已酥软了一半，却更不敢看他，一时也不知该将眼睛往何处放了，只能勉强仰了头去，望见一川星斗烂，长天月坠梢。

“今夜的星，真亮啊。”他暗道，连月亮都被比了去，可如何是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