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盛镇祀 北旋一宫（2/2）

他谨慎地单跪下来，左手探到光团盘旋之处，将黄沙浅浅地拂开一层又一层，直到露出埋在底下的金属。

他将那物清理了出来，发现是一条铜铸的人蛇。

这人蛇通长与成年人的小臂相近，蛇身螺旋而立，蛇鳞十分浅淡，不知是沙土磨蚀之故还是本来如此。属人的部分不过一张面孔，从连成一片的须发之中探出来，朝上仰起。

这张面孔，眉目纤细柔和，神态端庄慈祥，乍看之下给人雌雄莫辨的印象，而端详久了，觉得与其如此形容，倒莫如说是超越了性别。

若是神，这必然是位善神。

光团飞到尽头之处，照见墙壁上的一处凹槽，里面放有两块燧石。武观凭直觉将人蛇放了进去，执起燧石。光团在那张人面之前晃悠两下，迅速撤开。他心领神会，将燧石举到人面之前，打击起来。人面之前爆起了一团火焰，火光是圣洁的纯白色，照得那张人面越发显出了神性。

借着火光，两人看清了这是一间黄砖砌成的石室，黄沙在墙根下堆成连绵的沙丘，只有中间他们站的一块地方没什么沙子。

“有妖气，”巫真忽然轻声道，“很淡，但是越来越浓了。”

“正在逼近。”武观转着眼珠，突然转身盯住来路，五指缓缓搭上剑柄，猛地一紧。

噗啦噗啦的振翅声渐渐近了，一个发着紫光的活物飞过了转角，朝这里飞来。近了些，两人才看清它的形廓有些诡异：猕猴大小的身体，一对不住扇动的带爪的翅膀，皱巴巴的面孔上，一对白惨惨的玛瑙小眼。

“血目猿蝠！”巫真惊叫一声。

这种翼手系妖结合了蝙蝠和猿类的特征，蝠身猿面，能飞能攀，以血为食，本身攻击性较强，而且越吸血越凶暴。名为“血目”，双目的本色却是不带一点血丝的惨白，根据吸血量的多寡会变为不同程度的红色。

这只血目猿蝠的目色惨白，代表它很饥饿，可能因为急于进食而爆发意想不到的战斗力。

武观上前两步，身子微微左侧，左手抓住剑鞘。密闭的空间里突然风声呼啸，一团浑黄的气旋出现在他的握手处，迅速地凝集涨大。

血目猿蝠逼近到二十步之外，突然龇出蜘蛛口器一般的獠牙，丑陋的猴面耸起狰狞的褶皱，发出兴奋而狂躁的怪叫。

武观缓缓将气旋举过头顶，右手握住剑柄，突然拔剑纵劈出去。凝气溃散，发出爆破般的声响，狂暴的气流卷起地上沙尘如黄河浪涛一般汹涌而去，迎面而来的血目猿蝠顿时化为星星点点的紫色光屑，却不知怎么没有飘散，纷纷沉降下去，在地上落成了一堆。

“好厉害......”身后的巫真双手捧心，由衷赞叹道，“想不到你佩了剑真的会用，而且会用这么厉害的招式！”

“迂酸士子才喜欢佩把剑徒作招摇，本王子岂同此辈。” 武观潇洒地还剑入鞘，不屑地道。

光团围着这堆紫色的粉末绕了几圈，飞到他们的站脚之处。两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脚下有一圈残迹，像是经年之前所画的法阵，错综复杂的纹路已经被磨蚀得极淡。

光团显然清楚它的起笔和顺序，沿着痕迹缓缓地描画着，一遍描下来，不错不重。

“它究竟想要我们干什么？”巫真饶有兴趣地蹲了下来，用手指跟着它描画那法阵。

武观已经捧了一捧粉末。光团见他会意，忙从头开始画起，这一遍画得很慢。武观的手循着它，将粉末一点一点撒在残迹上。

将褪色的法阵重新勾画出来，正好用完了那堆粉末。这法阵的形象是一条扁颈蛇，首尾相对，蛇口大张，口中并无毒牙。

光团又往回撤，回到先前的拐弯之处，继续向前飞去。这次是左转方向。行出同样的距离，光团又照着一处墙根，巫真这次抢着要自己动手，武观便由她。

黄沙之下果然找到了铜器，是个牛身马足，并一张人面的怪物。

这怪物通身赤红，须发飞卷，宛如立于腥风大作的沙场之上，被血雨淋透。它高举着一对肥大的前蹄，好似要践踏敌人一般，身后甩着一条如鞭似剑的长尾，浑身充满了暴虐挞伐之感。那张人面也是从须发之中仰起，眉眼斜飞，口角上扬，笑容邪佞而残忍。

巫真托着自己挖出来的这件东西，翻来覆去地瞧了瞧，然后依样画葫芦地放入墙上凹槽，以燧石打出火焰。

火焰爆出来是血红的，那张红脸再蒙上血红的光，顿时如复活了一位凶神，邪得叫人不敢多看。

又一阵妖气渐渐逼近。

巫真下意识地望向武观。他却道：“这是你的试炼。”抱着剑倚到一边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