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颗泪（2/2）

又是一年冬，这一年，嘉月依旧又在中药中度过。她喝完药，将碗放在托盘中，绿裙递来蜜饯，她笑着推拒。

如今，蜜饯也拯救不了药中的苦涩。习惯就好。

她踱步，走到了床边，一打开窗，就看见了回旋而飞的白鸽，这也是月余以来她能看见的唯一活物了。

“公主……小心东风，会受凉。”

“嗯，让我再看一会，就一会。”

她坐在窗边，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微微眯起了眼睛，顺便问着绿裙外面的事情，“盛家的大小姐如何了？小叔可有对那小姐做什么？”

绿裙犹豫了片刻，实话实说，“盛家落了…”

“落了？”嘉月转身看着她，“盘根百年的世家大族，说落了就落了？咳咳咳……”一激动，又引来咳嗽，绿裙连忙走过去，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公主，还是把窗子关上吧，再发热，晋王就真要砍了奴婢了……”

嘉月凛了神色。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司马昭将曹奂的皇后放弃监视，随后紧接而来就无端身亡，司马炎身为嫡长子，成功当上晋王，嫡次子司马攸与嘉月的婚事也被他一力压了下来。

自从那日被盛白雪推入湖中，就被司马炎带到这里，困了月余，而身上的老毛病更有愈加凶猛的迹象。

司马炎除了每天晚饭来这里陪她吃，其余时间一般见不到他的身影。

后来…嘉月才知道，如今朝堂混乱不堪，司马攸拿着司马昭的军令威胁，他必须娶通事郎杨文宗之女杨艳为妻，晋王之位可以不要，只要让司马一族登上帝位就行。

听到绿裙说到这里，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娶了才好啊，这样就不用她出面亲自安排了。

可是司马炎那边却没有这样想，一次次回绝。

直到嘉月去他书房前，他的态度一直是这样。

“小叔。”

她端着茶，敲了门。

司马炎看见她，停了笔，起身相迎，“怎么这时候来了？外面冷，快进来。”

转身就让廊下的侍女进来加了碳，他半搂着嘉月，两人送到炭火边的椅子上坐下才放心。

“小叔。”嘉月抬头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眉眼依旧清晰明朗，“小叔若要娶妻，那便娶。”

“即使不是我，也无所谓。”

司马炎神情碎裂了一半。

“你……”

“小叔，我不知道你究竟何时发现司马昭的阴谋，总之，我替皇嫂谢过你。”

“我知晓你心怀天下，不仅仅是因为我昨年玩笑，我的兄长，虽为皇帝，心却没有那么宽大，他总会将自己的情爱扑于这万里江山，这在帝位之上，是为大忌。”

“你有这个能力，可以救万民水火。仅仅是娶妻而已……”

“梦鱼，你别说了，”司马炎按住她的唇，摇了摇头，“我答应你了，今后无论如何，你才是我的妻，我的妻只有你，只是你。”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照在墙上，影影绰绰，暖光色的烛光附在两人身上，就像是披了薄纱。

“小叔，我只是让你先答应下来，等你拿到实权，他们又如何？”

“咳咳咳……”窗户没关严实，透进来的风掖了她一下，猛地咳嗽了起来，喉中莫名一股腥甜。

她突然抓着椅背，司马炎察觉到了，安抚着，“今日有按时喝药了吗？怎么还是如此，迎了风就咳嗽？”

顺了一会气，司马炎将手边的茶水喂给嘉月喝下，咽下腥甜的嘉月脑海中却莫名闪过几个身影。

司马炎将她送回房间，就回了宫中，与曹奂商议政事。

虽至深夜，宫中却依旧人影幢幢，宫人们安静的巡视着，见到他，恭敬的停下行礼。

曹奂等了他很久，他一进殿，曹奂就从一旁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玉玺。

“皇上这是……”

“我决定了，我要退位让贤了……”曹奂看着他，觉得自家妹妹的眼光还真的挺好。

“为何？”

“因为……”曹奂看着盒子里玉石雕刻，溢彩的玉玺笑了笑，“因为这东西，不适合我来拿。”

“它适合那些心怀天下的，适合那些为民生的人，适合你。”

“可能，我只适合去做闲云野鹤生，悠游自在。”

***

第二日，曹奂退位，宫中传来消息，司马炎深夜入宫逼其下位，他得知后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嘉月和她的兄长，果真一条心。

公元266年，曹奂退位。

司马炎立国晋，改元泰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