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弥漫着潮气的春末夜晚,季寻“捡”到了林雾扬。
林雾扬喝得烂醉,把他当成了出租车司机。
那时季寻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家里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公司里的工作,他安置好住处之后,只觉得自己在湿润的空气中快霉成一朵真菌,于是每天晚上都出去当夜游神。
“兄弟,去哪儿?”
“景苑公寓。”
“好咧——”
对漫无目的游荡的人,去哪儿都是顺路的。
正要打火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我恨死这些有钱人了。”
季寻苦笑道:“你现在坐的车可不便宜。”
对方没回话。
季寻接着问:“为什么讨厌有钱人?”
“他们仗着自己有钱又有势,非逼着我喝酒!”
接下来,这位烂醉如泥的兄弟吐字不清地批判着酒桌文化,季寻不知作何回复,只好听他以指点江山般的气势说了好一阵,突然,车厢里安静下来。
“兄弟,把安全带系上……”
对方没有作声,季寻扭头一看,看到这位富仇者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
季寻只好探过身帮他把安全带扣上,“哗啦”一声,林雾扬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季寻直摇头,弯腰收拾,发现散落的是好几个文件夹,封面上潇洒的落款——林雾扬。
季寻轻叹了一声后无言地笑了,他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声音有着强烈的熟悉感。
他看过很多场林雾扬的戏,甚至在留学期间还会特地从美国飞回来,只为了给林雾扬的新戏捧场。
季寻知道林雾扬是一个一心扑在舞台上的演员,他不愿给林雾扬徒增困扰,所以即使早就对林雾扬憧憬万分,也只是选择做一个忠实的票友,用心欣赏、用心喝彩,此外再无交集。
在舞台上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林雾扬,喝醉后竟是一副喋喋不休的可爱模样。
季寻把散落的物品仔细放回包里,摇下车窗,一片洋紫荆的花瓣飘了进来。花瓣微润,季寻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林雾扬老师,”季寻拿了毯子帮他盖上,“我呀,是你的头号粉丝。”
季寻踩了油门,红色跑车轰鸣着,在夜色中奔驰起来。
林雾扬一路都在熟睡,脸几乎就要埋进毯子里。街边的灯光移动着,洒在林雾扬刘海上,留下一道道细碎的剪影。
心底像是有无数蔷薇枝条蔓延出来,缠绕着季寻握住方向盘的手,它们带着憧憬和欲望,一寸寸延长,直到把两人都包围起来后,它们又蔓出窗外,缠住车身,拽着一切融进潮湿的春夜里。
“差点闯了红灯,”季寻停在十字路口自嘲地笑笑,指尖轻叩着方向盘,“真是危险啊。”
危险的不仅是分神驾驶,还有季寻被欲望包裹住的心,有一簇火苗开始在他心里燃起光亮,愈燃愈烈,灼得他又痛又痒。
自那以后,林雾扬的身影开始频频出现在那些不安且黏滑的梦境里,他有时候是在莎草纸上记录历史的流浪诗人,有时候是骑着高头大马凯旋而归的民国将军,有时候是在湖边为自己的倒影迷恋叹息的塞纳西斯……
所有的形象都来自林雾扬演出的舞台剧,只是到梦境的最后,他们都会幻化为爱神,拉起华丽的金色神弓,朝着季寻的心脏射出那支金头神箭。
箭矢从光年外射来,掠过轻盈的小行星,穿过厚重的大气层,箭羽擦出曼妙旖旎的火光。
季寻没有躲,也不可能躲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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