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2/2)
“这次你可是也着凉了,”夫差在她应承之后又补了一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并不值当。”
郑旦心中想着至少还算是赚了二百,却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低着头应承了下来。不料夫差坐起来后,又突然伸手捏住她的手,“倘挨了什么绊子,大可同我说。”
夫差说完这句话,就看见郑旦蓦然抬头,眸中似乎有氤氲的水雾一般,却又将他整个人都映入了眼中。郑旦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妾知道的。”
夫差瞳仁一收,将她一把搂进了怀中,鼻中盈满了微甜带酸的清凉香气,不觉深嗅,“你身上是什么香?”
郑旦一时有些懵懂,自己身上并不常带香,今日更是根本没沾过这种东西。
她却不知道,这是她发间的梅子酒气味。她回来以后便换过了新衣,却因为夫差在外面等着,暂且没仔细打理过自己,甚至连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收拾。
恰是这无巧不成书。
郑旦不知道应当怎么答这话,便使巧打了个马虎眼,“大王不妨猜一猜。”
“是……”夫差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郑旦捂住了嘴。郑旦看着夫差,带着狡黠笑意,“现在暂且不要说,妾会过很久之后,再问大王。那时候,大王可要记得回答我呀?”
——而现在么,应当早些歇下。
春宵苦短欢梦长,烛火扑棂漏清光。
郑旦从酣甜乡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外面的光线被窗户挡着不至刺眼,却仍然能看出时日的确是不早了。外面站着三五宫人,各司其职。
勉强睁开惺忪睡眼,先进入郑旦视线里的便是桂姬。昨儿夫差遣她去送西施回去,郑旦一夜都没机会见着她,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却在第二日时候,这样自然地站在床边,脸带笑意,“恭喜美人,贺喜美人。”
郑旦眉心一跳,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看着逆光站着的桂姬,神情怔忪,“喜从何来?”
“我就知道美人是有大造化的,”桂姬笑着扶郑旦起来替她更衣,“大王自从先前生过一场大病好起来以后,再没进过后宫,美人这是又让大王破了例。”
郑旦仍然没睡醒的模样,由着桂姬摆弄自己,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或者是不知道。时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去收拾有些凌乱的床褥。
郑旦顺着时月走过去的路线也看见那床被褥,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人,不觉有些发怔。
郑旦望着外面的那些人洒扫的洒扫,提水的提水,有些甚至只是站在宫门外的台阶上,一左一右守着门,出言问道,“怎么回事?”
“是大王吩咐下来的,”桂姬喜笑颜开地同郑旦解释,“大王回去的时候下旨,将各个宫里的人都添了许多,说是总归他那边那么多站着没事儿可干的,王后也故去已久,留那么多闲人做什么,不如人尽其用。”
郑旦听着桂姬连珠炮似的字句,知她是真的开心了,不由也跟着笑了一笑,“怎么像是你亲耳听见了似的?”
“可不就是奴婢亲耳听见了,”桂姬眉飞色舞,仿佛得了这份恩宠的不是郑旦,而是自己一般,“昨日里大王留在了美人这里,今日他便下令往各宫增派人手,怎么看都像是沾了美人您的福分。”
“话别说得太满,或许大王有别的考量,”郑旦笑笑,对这句话不置可否,“昨夜回来的时候,便没吃上晚食,这会儿又到了这个时候。”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桂姬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满脸的喜色根本遮不住,“时月,过来搭我把手。”
时月那边动作利落地换了床褥,便到郑旦身边接手了桂姬的活计,任她出去后,才不知道是同郑旦还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像是傻了般,外面那么多人,怎么还要自己去?”这句话说完之后便再没说别的话,不声不响地把郑旦带到梳妆台前帮她打理如瀑青丝。
铜镜里映出模模糊糊的人影,郑旦望着铜镜,勾起唇角,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似乎甜蜜,又似乎苦涩。
她看得出夫差并不着急这档子事,可她在昨夜,却还是趁着气氛看似不错的时候,当机立断。
她不知道夫差为何与她记忆中的不同,也不在乎他突如其来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