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缘由还是在于周江舸工作的这个厂。

五十年代末，周江舸生活的村子旁建了河湾机械厂，全国各地来了一大批专家和技术工人。周江舸作为当地的年轻人进厂学了电工，她现在的这个大名也是那时候厂里有文化的老师傅给起的。之后因为周江舸踏实肯干，又自学了自动化控制的相关原理，逐渐地从学徒工做到了八级工，之后甚至被选为了工会主席。

按理来说这算是挺好的职业生涯了，尽管厂里许多人都纳闷儿老周怎么三十多年一直没什么变化，但她现在作为河湾机械厂的专家和工会主席，怎么说也不至于要自己结束职业生涯吧？

可偏偏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工会主席上。之前上级要求机械厂“减员增效”买断普通工人的工龄，作为工会主席的周江舸根本没过脑子，反而劝大家自愿签署买断协议。因此导致了大批工人失业下岗、陷入贫困，她自然是被骂得狗血淋头。现在上面竟然又来了个叫什么“未来机械制造公司”的私人企业，名字起得挺科幻，却要收购他们河湾机械厂。

周江舸和其他河湾机械厂的干部们被区里的领导忽悠了一番，说“未来机械制造公司”要升级河湾机械厂的老机器，实现她一直盼望的全面自动化生产。由于之前在买断工龄上做了错事儿，周江舸很想做点儿贡献弥补一下儿，于是又撺掇另外几个干部同意了收购，条件是给那些已经下岗的职工办贷款，让他们优先购买改组后新公司的股份。

周江舸想的是挺好，这样又解决了下岗职工的收入，又升级了厂子，大概同志们也能少骂她点儿了吧？可没想到的是，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未来机械制造公司”的老板请区委和河湾机械厂的干部们吃饭，饭桌上她提到河湾机械厂改组后要把原先的设备都搬走。这让周江舸心生怀疑，私下里去调查“未来机械制造公司”的生产技术水平到底如何，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家空壳公司，别说是厂子了，就连一栋楼都没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诓了，可怕的是竟然还是被区委联合“未来机械制造公司”一起诓的。之后又有消息传出来，说改组收购时要求股权分配不能搞“平均主义”，普通职工都不能购入股份，就更别说下岗职工了，而且银行也不可能为此给他们办贷款。

如此看来升级河湾机械厂根本就是骗人的，解决下岗职工收入也没戏了，必须得阻止收购的发生。周江舸去找当时一起签字的其他干部商量，却都被以各种形式的缘由推拒了，她去找厂里的老师傅，又被生生骂了回来。

当时真是一群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叛徒”，如果不是她老姐们儿杨丹东拦着，他们怕是要直接上手打了。可周江舸也明白，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是被诓了，恐怕也要以为自己和其他那些干部一样是贪图“未来机械制造公司”的股权而故意坑了大家。

找人帮忙又找不到，签在同意书上的字也擦不掉，周江舸想了半天，决定她得“死”一次，给“未来机械制造公司”的收购制造混乱，拖着不让她们搬走河湾机械厂的设备，这样才能给其他人设法保住厂子争取到时间。

而且周江舸觉得，她能在短短两年里犯下两个重大错误，实在没脸继续当这个工会主席了。如果以后厂子保住了，他们还愿意让她继续当电工专家，那她就继续干电工，反正做领导的事儿她是绝对不会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