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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分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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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时常觉得很厌倦跟他在一起的生活,愈发把陶荻和常庆当成家以外的依靠。

直到她渐渐发觉,常庆对她开始变得不一样。

元恪开始慌了。

那时候她十五六岁了,也懂得一些事情。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荻。

她很迷惑,很慌张,很恐惧。但她不敢让元月知道,不敢让常舒曼知道,更不敢跟陶荻提及这种担惊受怕。

她好像一个插足的第三者,明明很被动,却背负上了良心的谴责。

元恪过了相当长一段煎熬的时间之后,忽然想起了王贞。

王贞正在读博士,学的是心理学。

以前她说过,元恪可以找她聊天。

元恪已经长大了,也会认字写字了。她不再像小时候面对霍振鸿的时候一样,不会表达。

元恪把这些事告诉了王贞。

她写了一封信给王贞。

然后她第一次从王贞那里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叫做“慕残者”。

常庆是个慕残者。

元恪看到“慕残”二字后,愣怔了很久。

残……

就是她呀……她可不就是个残疾人吗……

一边是逐渐让他失去兴趣的女朋友,一边是渐渐成熟还带有残缺美感的小姑娘……常庆的感情天平,倾向了后者。

元恪觉得很恶心。

很恶心常庆对于她的倾斜。

断臂维纳斯的雕像很多人会觉得美,元恪不觉得这种美恶心。她独独恶心常庆以为的,她所具有的这种残缺美。

她给陶荻的备注是“姐姐”,给常庆的备注是“哥哥”。

有次元月看见了那个备注。

元恪以为他会打她。

但元月没有,他只是眼底有点落寞。

元月不知道常庆的另一面,他只是觉得,元恪多个人照顾,也挺好。

元恪想起了元月的落寞。她第一次觉得于心不忍,也许那个备注,已经伤害到了敏感的元月,但他没打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

元恪把常庆的备注换成了他的原名,给他发了最后一条微信——我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我的痛苦,在你眼里居然具有美感?抱歉我欣赏不来。

而后删除了联系人。

常庆这件事,逐渐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常舒曼选择站在了元恪这边。她和常庆的兄妹感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碎得再也拼不起来了。

元恪还是觉得无法面对陶荻,尽管常舒曼反复强调这是常庆一人自相情愿,与她无关。

她转而开始依赖常舒曼。

常舒曼天不怕地不怕,能为她挡开所有恶意的欺负。

欺负她的人时常有,元月的态度是——笨死了,别人怎么欺负你,你再怎么欺负回去不就完事了!

元恪从元月那里,学会了以暴制暴。

王贞博士毕业后,重新回到福利院所在的C市,进入了人民医院的精神心理科工作。

有次元恪突发奇想,她想拉元月去看大夫。

元月去了。

王贞告诉元恪——你哥哥有分裂情感性精神病,或称“双相障碍”。通俗点讲,就是躁郁症。

元恪问她能治好吗。

王贞说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

后来元恪怎么也没想到,元月和王贞两个人好上了。

她都不知道他们好了一年多。

她知道的时候,他们直接告诉她,他们准备结婚了。

元恪先是愣了一会,而后特别高兴。

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他们结婚的那天,她穿着定制小西装,给哥哥当了伴郎。

霍凝姐姐当伴娘。

最后王贞很偏心地把手里的花扔给了元恪,气得霍凝直跺脚。

元恪隐隐希望能在元月婚礼的时候见到梅玉清。

她已经不恨她了。

不恨她不小心让她双耳失聪,不恨她当初把她抛弃在福利院。

她觉得妈妈很可怜。

作为一个女性,只有被男性选择的份。

就像霍振鸿当年猥琐地捏她屁股,就像常庆病态的喜欢。这些都不是她能选择的,作为女性,悲哀有时是相同的。

她觉得她站在女性的角度,已经宽恕梅玉清了,她只是想见见她。

她觉得,梅玉清可能还在意他们兄妹俩。起码她上高中以来,每个月都能收到梅玉清给她的生活费。不多,但是每个月都不会迟到。

但梅玉清没有来。

元恪穿着小西服,手里握着捧花,直到婚礼散场,她也没有见到梅玉清。

坐在新郎新娘父母那个位置上的,只有王静慧院长。

元恪没有失望太久,她投入了新的生活。

她这次不仅有哥哥,还有嫂子。

她渐渐从嫂子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哥哥的过往。知道了哥哥过去的经历后,她渐渐能理解他的一些行为和偏激的思想。

嫂子住进来以后,虽然分走了一部分哥哥的宠爱,但也有效地控制住了元月的情绪,元恪挨打的次数大大减少。

直到她秉持着“以暴制暴”的一贯思想,把一个倒霉蛋踹骨折被一中开除。

元月又疯了。

整个暑假,她都在忍受他的暴打。

元月一边打她,一边为她找学校。

八月末,临近开学,学校的事情还没有着落。

元恪已经不关心学校的事了,她甚至想,或许这样,就能进聋哑学校上学了。她盼这个盼了好久。

她现在只关心她的十八岁生日。这个她也盼了好久。

但元月没有心情给她过生日。

生日的一大早,元月带她到了六中。

她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元月跟校领导交流。

直到她脚都站麻了,元月忽然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他让她出去。

元恪便出去了。

她出了办公室的门,隔着窗户,看见元月跪下了。

毫无尊严地跪在那群领导面前。

元恪愣住了。

她背过身去,眼圈红了,假装没看见刚刚那一幕。

元月回家以后又打了她一顿。

边打边歇斯底里地喊:“你不能不上学!你会变得跟她一样的!”

变得跟她一样……

跟梅玉清一样……

梅花、美玉,清溪……三个字都来自美好的事物。而拥有这个洁净美好名字的女人,却早已褪去了十七岁时的洁净美好,最终变成了尘泥,成了自己儿子的噩梦。

元月当年对自己要求很高,现在对元恪要求很高。元恪但凡在学习上有点退缩之意,他总控制不住要打她,边打边喊“不好好上学!你会变得跟她一样的!”

“你会变得跟她一样的”这句话的口型,跟“对不起”一样,元恪看过无数次了。

她这次被打真的很生气,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啊。她只是自私地想过个生日而已。

她冲出了家门。

这次她没有去找常舒曼,也没有跑去王贞的办公室。

她拿着身份证,在十八岁的第一天,跑去天府酒店开了一间房。

元恪平时花钱很省。虽然元月年薪很高,但她不舍得花哥哥太多钱。元月每月给她的钱不少,她用不完,再加上梅玉清每个月给的一千块。元恪手头上有不少钱。

她第一次这么奢侈地在一家高端酒店享受套房待遇。

花钱,是一种泄愤的方式。她以前听常舒曼说,天府酒店的床,特高端特舒服。今天她也来体验一把。

她关了手机,从中午躺到了晚上。

天黑以后,她下楼给自己买了个蛋糕。

蛋糕房的阿姨发现她不会说话,最后坚决不要她的钱。

元恪没理,扫了二维码,按照标价一分不落地转了钱。

提着蛋糕上楼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小区门口卖早点的陈伯伯和田婶婶。

元月没结婚的时候,她和他轮流下楼买早饭。

陈伯伯每次总会多给她两根油条。田婶婶每次会多给她一个包子,还是精肉包,四块一个的那种,包子摊上最贵的。只是因为,他们知道,她不会说话。

他们觉得她可怜。其实他们何尝不辛苦,天不亮四五点就起床出摊,一天下来的收入要算到几分几毛。但对她从来不吝啬,永远多出来两根油条和一个精肉包。

元恪回房间后,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蛋糕,眼睛一直很酸。

元月疯了一样给她打电话,她任由手机响,但是不接。

她又想起了那句话,和那句话的口型——你会变得跟她一样的!

这些年元月的病态和她所遭受的暴打,都源于梅玉清。

元月厌恶梅玉清。

元恪报复性地想——如果她真的变得跟她一样呢……

是不是元月就彻底疯了,是不是常庆就不会再对她抱有一种病态的喜欢了……

她下载了一个社交软件,注册了一个账号。

要求上传头像照片的时候她为难了。

最后她选了一张不露脸的背影照。

做完这些以后,她的心跳得厉害,她觉得自己疯了。

后来真的有人来跟她聊,商议价格。

她随口说五千。

对方很嘲讽:五千?你抢谁呢?五千都能买个处女了!

这句话一发过来,她的手都在抖。

这一晚她睡得不踏实。

到了第二天,她续了房,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她想,过了今天,就回家吧。

陆续有人来戳她商讨价格,她还是说五千。

他们嫌贵,没人买她。

她忽然舒了口气。

直到下午,有个人很干脆地说,五千就五千。

元恪心脏开始狂跳。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万劫不复的事。

那个人来之前,她去浴室冲了冲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满是伤,基本都是元月这个暑假制造出来的。旧伤上,叠新伤。

她在浴室的镜子里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很久……过了今晚这具身体就不完整了……

元恪躺在床上的时候,手里捏着脖子上的项链——W.C。

她没摘掉项链,因为她不想一.丝不.挂。

她捏着项链,想起了元月。

他找不到她,应该很着急吧。

元恪记起来,她曾经写了一封遗书放在家里,告诉元月她在天台上,她要跳下去。

元月疯了一样跑上六楼天台的时候,其实她正站在单元门前,仰头看着。

元月为她着急的样子,她看着觉得很解气。

她仰着头看,笑了,最后又哭了。

也许今夜以后,元月真的会疯吧,常庆也不会喜欢她了吧。

毕竟她已经要自我糟践了。

约定时间还没到,元恪光着身子,蜷在被子底下,漫无目的地看了会手机。

未接来电很多,但她一个都没回。

她打开微信,问了常舒曼一句:我如果真把自己卖了会怎么样?真的会变成我妈妈那样吗?

常舒曼秒回,特别焦急地发了一大串信息过来。

最后她威胁她“你卖了咱们就绝交”。

还有“变态买家很多你不知道吗”这样的恐吓。

门响了,有人在按房门密码。

元恪吓得把手机关机丢到一边,用被子遮住一半脸。

一只手过来扯她的被子,她躺在床上,看见了那个买家的脸。

不是常舒曼说的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猥琐大叔,而是个少年。

眉眼冷漠,唇角却勾着一丝笑。

他松开被子,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元恪缩在被子里,紧张地心脏快停了。

或许她现在反悔,穿上衣服离开这里,还来得及。

但她就像被钉在床上一样,吓得不敢动,大脑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太荒唐了。

少年从浴室出来,浴巾随手扔在地上。

元恪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异性的身体。

对方压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里攥紧了项链。

W.C两个金属字母硌着她掌心,她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亲了她。

亲在眉毛边儿那个位置。

元恪觉得自己在发抖。

她偷偷睁开眼睛看了看对方。

对方也看着她,目光有一丝迟疑。

他试探性地又亲她,这次亲了她的脖子。

元恪觉得自己活该会疯掉,毕竟这个荒唐的决策,可笑的报复方式,除了自我毁灭之外,没有任何益处。

然后她发现,常舒曼说的是对的,变态买家果然有,眼前这个就是。

超变态的。

口味超重的。

元恪觉得再也忍不了了,当即不顾后果地踹了对方一脚。

那天晚上她疼得没睡着,辗转反侧到天亮。

天亮以后她回家了。

元月和王贞也一晚没睡。她回家,元月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比起她的安全,别的都不重要。

元月告诉她,六中要她了,明天是摸底考,她要去参加。

元恪胡乱地应了。

她一直难受到摸底考那天。

进六中校门前,她拐去旁边药店买了一盒痔疮膏。

结果好死不死碰到了那天酒店里的变态失足少年,还是在她看说明书的时候进门的!

元恪那一瞬间唯一的想法就是冲上去,把那管痔疮膏全部挤进他嘴里。

但她没有。

她克制住了。

在后来一个月的接触下,元恪觉得这个失足少年没有那么不堪。

他给她洗了一次衣服,让她过去吃早餐,把公交卡借给她虽然是老年免费卡,还说会教她学拼音,还拉着她去参加运动会。

还会在她和闺蜜进了鸭店以后,二话不说地从隔壁窑子跑过来抓她们出去,还提醒她以后别去那种乱糟糟的地方。

呃……还特别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地把她哥哥踹出去老远……

见义勇为地差点踹到她可能怀孕的嫂子……

元恪为了保护自己的小侄子,还了失足少年一脚。

然后自己最后被金老师扔进了失足少年的爷爷家……

-

元恪交代完这些。

当即在对话框里输入一句——我不需要安慰。

又输入一句——夏老师,打脸吗?我是风尘少女?嗯?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脸一直是肿的呢?

夏明光原本看到那些文字心情很沉重,结果被元恪一搅和,沉重的心情被搅散了一半。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

【夏明光】:什么叫我从隔壁窑子跑过去抓你出来?!

【元硌】:我们刚进去一小会啊,你来得那么快,肯定是从隔壁窑子来的呀。

【元硌】:我当时猜着周宁生给你打电话,正巧你在隔壁,就跑出来给他撑腰啦!

夏明光彻底无语……她的想象力,真的不亚于他啊!

【夏明光】:我当时把我爷爷扔在家里,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的!就怕……

他本来想输入“就怕你出事”,但是换了种说法:“就怕你们两个小姑娘不安全”。

【夏明光】:你居然以为我是从隔壁窑子过去的!就因为我去得快?!

【夏明光】:我是失足少年?嗯?我看你的脸也一直是肿的!

对话框里平静了一阵,而后——

【元硌】:哼,你才风尘!

【夏明光】:哼,你才失足!

最后夏明光道歉——

【夏明光】:对不起啊,我当时真不知道那是你哥哥,也不知道你嫂子怀孕了。

【元硌】:没事,反正我也踹了你一脚……

夏明光愣了一下,忽然从这句话里得到了启发。

他忽然对着手机傻笑起来,笑得元恪莫名其妙。

夏明光从床上站起来,蹲在元恪面前,和她面对面。

“我……不用赎你了?!”

元恪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一头雾水。

“老子之前还想着赎你!这么说,老子不用赎你了!”

什么跟什么?元恪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夏老爷子洗完脚,刷完牙,九点多就睡了。

现在已经睡熟一觉了。

他莫名被一阵超大声的傻笑吵醒,披衣下床,起来看什么情况。

房间里的灯亮着。

夏老爷子推开半掩的门,一进门就看见夏明光蹲在人家小姑娘跟前,边傻笑边念叨着“我不用赎你了?”

夏老爷子皱了皱眉头,手敲在门上。

“小明你在干什么!快去睡觉!”

夏明光才回神,用商量的语气跟夏老爷子说:“我就……再和她说一句。”

夏老爷子又催了一句,而后便继续回屋睡觉了。

夏明光酝酿了一下情绪,确保等一下的演技不那么浮夸。

他摸了摸左半片锁骨,其实已经不疼了,他想象着还疼,脸上的表情也配合地跟上了。

他边摸锁骨,边造表情,边打字。

【夏明光】:我骨头超疼的。不骗你。

【夏明光】:刚刚我其实一直忍着,现在疼得受不了了。

【夏明光】:你踹得太狠了!我怀疑不是骨折就是骨裂了!

【夏明光】:你明天要陪我去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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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我女鹅QwQ

鹅子女鹅终于自证清白、相互打脸啦!

什么失足少年、风尘少女都是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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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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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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