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2)
兆璟拉着玉溶三步两步下了台阶,上了马,调转马头——“这儿都能找着你,别忘了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我!”
“给我杀——”
京城里乱了,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的士兵,短短一日之内,伏尸遍地。
刀兵声,喊杀声,夹杂着百姓的哭声。
珑姐儿的马车左冲右突的从一堆刀兵相接的人马中磕磕绊绊的一路驶过去。
林贵家的放下轿帘,一道鲜红的血迹立马飞溅上去。
马车里,珑儿从吓得缩在一起的丫头们中间坐直,倾身上前,颤抖着触到溅到车内的一个红点儿。
她瞪大眼睛——这不是牡丹红。
这是血。
“停下——”
“爷爷叫你们停下!”
一队穿甲荷刀的士兵在后面追,从地上了无知觉的尸体上无情的碾压过去。
兆璟玉溶在前,策马狂奔。
“再不停下放箭了!”
“三爷——”玉溶从后面喊道,“下马!”
“下去送死么?!”
“应兆璟!”玉溶死命喊道,“信我——下马!”
一众人弃马而逃,夺命狂奔,拐角处停下来喘气。
后头只跟上三四个家丁,其余的被乱箭射死了。
追兵没有跟上来——他们只要马。
林贵家的紧紧抓着珑姐儿的手,拉着她死命往前跑。
珑姐儿跌跌撞撞,满眼都是牡丹红,都是点点盛开的梅花。
林贵家的抱着珑姐儿蹲在一处胡同里喘着粗气,几个丫头已经面无人色,哆嗦着缩在一起。
“不行——”她咬咬牙,放开珑姐儿,出去死命扒一个尸体身上的衣服,“姐儿快来——快把这换上!”
桥上,两面士兵冲锋。
兆璟一手拿刀,一手拉着玉溶,咬牙道:“要是这次三爷活着回去——你这辈子就要结草衔环报答我!”
两人拉着手,从桥上跳了下去,落入水中。
两边刀兵相接,一时间杀成一片。
涓涓流淌的急流中两人浮了上来,筋疲力尽的上了岸。
玉溶浑身湿透,被呛得连连咳嗽。
他发着抖,湿发贴在脸上。
“……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给你当牛做马。”
入夜,一伙士兵闯入了“济恩祠”。
躲在里面的人纷纷惊慌失措的尖叫。
冰冷的刀剑争鸣着出鞘,刺破血肉的声音,几声闷哼。
“哟——还有姑娘!”
应家来不及跑的几个丫头叫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巨大的佛像的背后,林贵家的紧紧捂着珑姐儿的眼睛。
珑姐儿浑身都打着颤,指甲简直要刺破手掌,牙关紧咬,一丝血迹顺着唇角慢慢流下来。
这一天,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发泄完了,士兵们在祠里燃起篝火。
“总兵——咱们这次能活么?”
“妈的,出师不利,被包围了,老子这次要交代在这里了。”
“等着罢,明早要看见的是咱们的人,那事就成了,要是……那就快活最后一晚上罢!”
珑姐儿从一片浑浑噩噩的昏睡中醒来,打了个冷战,地上躺着、坐着一众打着盹儿的兵。
石像上的房顶破了,呼呼的往年久失修的济恩祠里灌着风。
佛祖在上,请宽恕应珑无礼。
她无声的踩着巨大的石像往上爬,咬着牙,狠命攀住每一道凹凸的沟壑,给冷冰的石像留下一道道鲜红的痕迹。
一腔义愤撑在胸口,在佛祖背后,始终没有掉下去。
她在清晨的一片朦胧灰暗中筋疲力竭的爬上了屋顶。
伏尸满地,血流成河,过去的一夜,京城犹如人间地狱。
薄雾中,清风吹来,她脱力的跌坐在地。
远远的,她望见一队人马。
祠里的士兵从梦中惊醒。
“别睡了!”一人惊慌失措的大喊,“外头有人来了!”
“是咱们的人么?”
“完了完了——全完了!”
“别出声!”
珑姐儿从高处俯视,看见来人身上的鸾带大红蟒衣。
她不知哪来的气力,狠命从地上站起来,踩着凹凸不平的瓦片,跌跌撞撞的沿着房顶往前跑。
“……将军——将军!”
她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划破寂静清晨的第一丝鸟鸣,仿若声声泣血,让闻者惊心。
“将军!将军——这里有叛军!”
“叛军……”太阳升起来了,第一缕如血的光照亮了她泪流满面的面孔,她流着热泪,声嘶力竭的大喊,只知道重复着一句话,“……叛军——这里有叛军啊!”
她追着来人的马往前跑,如同追赶着灼人的太阳。
叛军,快来抓叛军——
整个世界在上下颠簸,她眼里只剩下那一抹大红。
一个不慎,她一脚踏空,像折断羽翼的鸟儿,从空中坠落。
底下的人听见呼唤,电光火石之间策马上前——
珑儿落在了那一抹大红之中。
“将军……”她睁开虚晃的眼,入目是一张英挺的面孔,“快去抓叛军……”
随即昏了过去。
这一天,负隅顽抗的叛军终于被一网打尽。
首辅自裁。
济禹和一干臣子被无罪释放。
京城上空太阳升起,连绵的阴雨停了。
艳阳高照,京城迎来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