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2)
姚氏贞烈,三尺白绫自挂东南,生是南家人,死为南家鬼。
玉澈归来,终于在其墓碑上亲手刻下了“亡妻”二字,悼念亡魂,让其心安。
七尺之躯,立于旷野,天上地下,唯余他一息尚存,一生求道,参悟宇宙,可死生之命、红尘纷繁,到底孰是孰非,到底何去何从?
“此时参悟不透,便留到彼时,不须执着于一时一刻。”玉溶这样宽慰他道。
“溶弟,你是最知道我的,我一直自诩聪敏过人,能悟常人之不能悟。如今冷眼看着,我大明江山已现衰败之象——我这一路走来,民生艰难,众相形色,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见得越多,那过去自以为明白的道理便越读不懂,”玉澈有些难以自持的激动愤慨道,“你我这样的人,从生下来就饱读圣贤书,可是历朝历代读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奸佞当道、黑白不分,依旧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人世间注定了这样,纵是读再多,辩再多,又有何用?”
玉溶静静的听他说着,看他困兽一样挣扎的眼神,最终化为无边无际的落寞。
“昔日里咱们论道之时,曾经说过——众生苦,苦于一己之心,一念执着,苦海便无穷无尽。或许我们……都为一己所困。”玉溶有一瞬间的愣怔,瞪着外面的一片虚空,随即回过神来,笑了笑,“红尘诸多牵绊,不是等闲一句放下便真能风轻云淡了……我也曾想像大哥哥一样四处游历,不理俗务,可如今不也是汲汲营营中的一个么?只因一个‘放不下’,我终究也是参悟不透的。”
玉澈自嘲的笑笑:“罢了罢了,众生苦,与我何干?我不自苦就是了。众生虽苦,可众生也乐呀!乐一刻算一刻罢——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真是长了不少见识,所见所闻者,有趣的可不在少数,溶弟有没有兴趣听听啊?”
“愿闻其详。”玉溶笑道。
“店家——”玉澈扇子一挥,潇洒道,“来一壶酒!”
“没有酒,只有片儿汤!”小二道。
玉澈无语,扇子拍在桌上:“拿这换去!”
小二屁颠屁颠出门。
玉溶失笑,看着玉澈滔滔不绝,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曾几何时,你我皆求于世外之道,谈天说地,侃然众生,可今时今日,却还是相遇于红尘,各自消瘦。
人生若能不自苦,人大概便不是人了罢。
珑儿绝了食。
珑儿一人,就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
“我的儿啊,那唐公子要才貌有才貌,要家世有家世,如何你就是看不上呢?”大太太想破大天也想不明白,愁的茶饭不思。
后头跟着一大群丫头各自捧着茶水吃食,乌压压跪了一地。
“太太……我求您了,跟老爷求求情,让他别答应唐家的求亲……”珑儿饿得头晕眼花,将头抵在床沿儿上,“再迟一会儿……我怕是真要饿死了……”
大太太亲自蹲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的儿,有天大的事也要先吃饭呐!”
“拿走……”珑儿有气无力道,饿得悲从中来,眼泪汪汪。
“这是……这是怎么了?”大太太连忙拿手绢给她拭着眼泪。
“……我要见老太太……”珑儿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老太太也帮不了你!”大老爷走进来,气急败坏,“都撤了!她横竖是不吃——不吃就饿着,等到了日子,给抬上唐家的花轿也就是了!”
“有话好好说,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呀……”大太太焦心的安抚。
“为什么?!”,珑儿反骨上来,声音比老爷还大,“你们这么中意唐家,你们搬到唐家就是了,何必拉上我?”
“反了你了!”老爷气的到处找东西就要动手,急怒交加之际物色了再三,终于抄起扔在地上的软枕,雷声大雨点小的砸过去。
“混账,唐大公子哪里不好?!”
珑儿起身,仰着眼泪纵横的脸,不甘示弱的怒目而视,冷笑道:“唐大公子好不好有什么打紧?唐家好就行了!”
老爷气的倒仰。
大太太赶紧扑上去去捂她的嘴,可是珑儿哪里是好管教的?
她站到塌上,大声控诉道:“——你们结党营私,权权交易,把我给卖了!”
“你你你——”老爷气的指着她,“你再说一遍?”
“——把我卖了,就能治你的头疼病了!”
老爷在屋子里团团转,抄起一根鸡毛掸子就要上来教训。
这时一个小厮从外面走过来,堪堪拉住老爷,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老爷听罢,如遭雷击。
就在方才,唐家老爷停职查办,唐家封门,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珑儿心中大惊,无知无觉的慢慢坐在塌上。
一抬手,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