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心（2/2）

夜里熄了灯，四个人凑一起难免要说些旅途趣闻。不知道谁开的头，开始评论起从大一开始的各科老师，首当其冲就是付养生。

锦炎本想分享一下今日办公室所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小八卦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大二的数据库，老林课上请的外援，那才叫帅，付养生最多是小受界的花魁。”

“某人睡了大半堂课，以一己之力拉走了老林的仇恨”。林佳妮玩着手机游戏，一心两用加入讨论。

“谁睡了？”锦炎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儿印象，隐约又觉得是在说她。

“程锦炎，手段之高，让我们叹为观止。”何晴啧了几声，“不过呢，这招对帅哥无效。”

“哪有秦方好帅。”晓英正对着朋友圈里秦方好的照片赞叹，“你看他们班，全是歪瓜裂枣，就属他长得好。”

“那是你瞎。”佳妮揪起枕头扔向笑得花痴的晓英。

锦炎还在回忆大二那堂课，因为本部的老师请了长假，学校安排老林代课。第一堂课，老林请外援开讲座，她坐在最后一排瞌睡直到下课铃打响，抬头的那一瞬间，老林一记悠长的白眼扔了过来。走在他内侧的，是一个穿着黑衬衫的年轻人。

两人说笑着走出教室，留给她的是一个挺拔而又模糊的身影。

“欸，小程，回来吃饭啊，你都好久没回来了。”隔壁单元的张姨看见程瑾意，就像见了亲儿子一样热络。

“嗯。”程谨意难得笑了笑。这些老邻居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和父亲都是同个学校的教员，平日里走动也算多。

这批临退休的教师，在小区里组织了登山队，有时也拉上自家孩子，表面上是家庭日的活动，实际上是撮合单身子女。

“小程，碰到你太不容易了。”张姨把他拉倒角落，悄咪咪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朝北的墙角因为不受光，长满了一丛丛深绿的苔藓，像一汪深海里的水。

“我刚站窗边看到了，张玉芬找你说了什么？”

防盗门哐当关上，程谨意低头换着拖鞋，程国华走到他旁边，轻声问他。

“没什么。”

“她们现在不跳广场舞了，拉着你妈搞什么月老会。”

“不是有登山队了？”程瑾意敷衍地应道。

“闲的。”程国华朝厨房努了努嘴。

“说谁呢？”林秀琴端着清蒸鲑鱼走了出来，“父子两个在嘀咕什么？”

林秀琴的鱼做得顶好，连高级餐厅大厨都上门来讨教过，却被林秀琴一句传女不传男的玩笑话给堵了回去。

“我这厨艺啊，还是得找个人传下去，传给儿媳怎么样。”林秀琴碰了碰丈夫的胳膊。

张国华不愿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在儿子的个人大事上，完全尊重他的选择。

“我让朋友推荐了几个中型住宅，有空你们去看看。”瑾意夹了块鱼肉，放到碗里，没让母亲的话题延伸下去

“我们一家子在这教工楼住了二三十年，舍不得。”林秀琴把儿子喜欢的菜挪到他面前，“要买也先给你凑个大房子，以后有了小家，总不能在你那公寓挤着。”

“这房价是越来越贵了”。程国华放下筷子点点头，“找个地段好的面积大的，我和你妈给你凑个首付。”

“你们的钱留着自己花。”程瑾意打量了下房间四周，剥落的墙壁和起翘的地板，去年翻新过还是老样子，父亲的风湿也不见好转，他有能力让两老过得更好，给他们买房的事等不得。

还没走出小区，天空一个炸雷，风雨来势汹涌。程瑾意一路小跑到屋檐下，撑开临走时母亲塞到他手里的雨伞，顷刻间漂泊大雨倒了下来。

雨渐渐小了，老旧的筒子楼笼罩在烟雨里，似一个桑榆暮年的老者坚守在原地，不愿入世一步。唇齿间还留着鲑鱼的香味，康复以后，他的味觉比以前敏锐，碰不得一点儿腥味，鲑鱼是他唯一能吃下去的海味。

设施陈旧没有电梯的小区，总有一天会被淘汰吧。程瑾意走下台阶，伸手试探，确认雨完全停了，才收了伞走入夜色里。

“走了，没淋着。”林秀琴锤了锤腰，从窗台边走过来，挨着程国华坐下。

“儿子不喜欢听那些话。”

林秀琴抢走他手里的烟屁股，“那等我们作古了，他还是一个人，要怎么办？”

“程瑾意”，程国华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坚定地看向妻子，“他一个人肯定能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