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缟素（2/2）

王妈瞪着前方的人，但仿佛是瞪着什么不知名的鬼似的。

而书生只是站在那，被人撒了一身的纸钱也不恼，只是苦笑了一声往着旁边让了让。

但王妈见着他居然还不离开，也没能有办法。最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句，便带着送葬的队伍继续走向原先挖好的墓穴里去了。

唢呐仍是在高声的吹奏着，那是一种十分悲凉的曲调像是啼哭又像是在嬉笑。

零碎的纸钱洒了一地，像是落了一地的花瓣从人间落至了冥途。

书生并不言语，他只是继续站在那里，他头上的白日高悬着，身后的影子斜条条的垂着，高悬的日光和伶仃的影子像是在证明着他不是王妈口中的那孤魂野鬼似的。

他静静的等着，等着这场葬礼的结束，随着棺木一层层的被泥土所掩埋棺中人与尘世的瓜葛也一点点的被割断。

但大约割着那瓜葛的刀子是把钝的，割的生者撕心裂肺的。

王妈在墓边撕心裂肺的哭着，哭嚎声已经快要盖过了一旁的吹奏的唢呐，随着她的哭嚎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她终于也是受不住了哭晕在了一旁丫鬟的怀里。

而书生却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在那里立着仿佛立成了一棵无喜无悲的树。

他待到面前的这一切都落了幕，墓边吹奏敲打的唢呐与铜锣收敛了最后一个音符，才终于有了动作。

已经哭晕了的王妈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一旁雇来的马车，而剩下的那些送葬的人也七零八落的往回走着。

终于太阳把书生的身影打的向东边倾斜的时候，周嘉仲的墓前便只剩了他与那块立着的墓碑。

这时书生才像是抖掉了一身的泥塑似的僵硬的迈开步伐，他在周嘉仲的墓前蹲下拿着一旁的香，就着墓前还未熄灭的纸钱星火点燃了三柱香。

他起身看了那一眼崭新的墓碑掀起了衣袍跪在了墓碑之前。

他俯**叩了三叩，此时书生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情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深深的看着那块墓碑，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来。

那是被装水的**装着的酒，书生看着墓碑伸手开了酒壶的口。

他一边喃喃的说着，一边把壶中的酒浇落在了周嘉仲的墓前。

“这是坊间我能寻来的最烈的酒，这一世走好，愿来世，你不要再遇见如我这等的友人了。”

说着他笑了笑。

“不过请你也放下心来，过些世人我便会下去陪你了。”

说着他也仰头喝了一口那烈酒，但却被烈的呛了一个咳嗽。

他任由自己咳着，咳到到最后那些咳声却渐渐的变成了哭声。

书生跪在周嘉仲的墓前捂着脸，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人心中的悲若不是着实耐不住了，谁又怎会流泪哭泣呢？

而另一边马车哒哒的驶入了城内，在马车之中颠簸的王妈也终是被这摇晃在人间的马车给颠醒了。

她恍然间睁开了眼睛，已经哭肿了的眼睛有些模糊的看不清物，她眨了几下才渐渐的好转起来。

她下意识的去摸胸口处放着的信封，长舒了一口气，庆幸着没丢。

但一想到给她信封的少爷却再也不能见着了，她还是忍不住鼻头的酸楚。

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掀开了一旁车帘，她看着车窗外的景知道了这是回去路，但这时她却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叫住了驾车的车夫。

“调头，调头！去郭府！去郭府！”

一旁的守着她的丫鬟有些不明的侧过头来，她一边给王妈递着擦眼睛的帕子，一边疑惑的询问着。

“去哪个郭府啊？”

王妈看了她一眼回过神来，对着外面的马车夫喊道。

“去郭杜郭大人的府邸！”

“得咧！”

听着车外车夫响亮的应答声，王妈这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转过了身来坐回了位上。

她看了一旁陪着她的丫鬟一眼，叹了口气，想到缘由却又是忍不住鼻尖冒着一股酸气。

“这是少爷的嘱托，少爷让我在他死后交一样东西给郭老爷，这是他还未病之前便交代的了。”

小丫鬟侧了侧头好奇的问着。

“那是什么啊？”

而王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该是一封家书吧，毕竟郭老爷与老爷夫人有些旧，少爷约莫是想让他劝劝老爷夫人吧。”

小丫鬟这才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下去了。

于是马车便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调转了头，在青天白日里沿着长街向着郭府的方向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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