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2/2)
江柳绵倏地松了口气,心头悬着的大石却不敢松懈半分。在绣院生活多年,她太了解权夫人的为人,也太清楚她的行事风格。往往有的时候,越是宽松懈怠,越容易惹祸上身。于是一来二去,江柳绵渐渐生出一套应对权夫人的方案来,小计策一直在心里准备着,大抵也是为了应付如此紧张的时刻。
又是推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柳绵轻轻抬头看一眼,见是秋棠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对权夫人施礼道:“夫人,我已服侍小姐用了药。”
权夫人微微舒展眉头,颔首道:“去吧。”
秋棠这才如获大赦,应过声后赶紧走出了院子,脚步凌乱竟像是在逃。
江柳绵倒吸一口凉气,心底为秋棠这小丫头太过明显的意图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仅一个晚上的工夫,绣院便再没了秋棠此人的身影。
后来江柳绵状着胆子差人问过,得到的结果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权夫人清人,看她不顺眼,打发去了醉春楼。
醉春楼是京都一处便宜的青楼娼馆,平日接接没名气没脸面的小客人,倒也勉勉强强过得去。可明白的人都明白,自两年前开始,醉春楼就成了绣院的一家附属;那里的姑娘们也大多是在绣院受尽冷落犯了错的女子。
秋棠到底只为人怯弱了一些,落得如此一个惨淡的下场,实在令人惋惜。
江柳绵轻声叹了口气,却旋即自嘲笑了笑。身在如此屋檐下,她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呢?毕竟……她是一个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的人呐。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许久,两日才彻底停下来。
这期间,江柳绵不可谓不尽心。每日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又是煎汤送药,又是端茶倒水,实在把曦玉姑娘当成了瓷娃娃捧在手心上。
可到底天命难违。
郎中拒绝不了权夫人一次次的卑微请求,仍旧照例每日来一趟绣院为曦玉诊病,得出的结论却越来越令人绝望。
“小姐只怕是真的难逃此劫了……”他轻轻捻了捻胡须,叹息道,“恕在下医术不精、无能为力,如今的小姐只凭药罐子吊着续命,这能坚持到哪一日……想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过了几日,权夫人的心态似是平稳了一些:“说到底还是我家曦玉福薄。有劳先生了。”
郎中连忙作揖,嘴里连连道着“不敢”“不敢”,心底却是真真松了口气。
于是那些日子,绣院的前楼依旧笙歌不止,后房却冷清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江柳绵得了权夫人的指令,寸步不离地守着气若游丝的曦玉,往往一呆便是一整天。她害怕,怕极了,除却拜天拜地拜上苍,便是在心里一遍遍为她家小姐祈福。
——不要死,千万不能死。
越是这样思虑,便越感到无力。想来她一个十六七岁姑娘的性命,竟就这样被攥在了权夫人的手心,和曦玉的生死系在一起。
郎中离开的第三天,小姐终于撑不住了。
江柳绵骇得几乎魂飞魄散,却又不敢把此事透露给别人,只得慌慌张张地跑去找权夫人商议。九曲回廊,兜兜转转,前楼的锦绣繁华和后院的空寂凄凉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她自一刻也不敢停歇,好一顿工夫,才在一片华灯中看到了那抹微显臃肿的身影。
“夫人……”她抿了抿唇,权夫人便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带我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权夫人的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江柳绵连忙点头,加紧步子往来处赶,一路上晚风刮过她的面颊,也刮下了几行咸咸的泪水。她心里清楚,小姐的离开,也许便是她的离开;小姐的劫难,一定就是她的劫难。
“曦玉她……”沉吟片刻,权夫人低声开口,话至一半,却又没有说下去。
江柳绵闭上了眼睛,回答道:“小姐……没熬过去。”
一共六个字,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权夫人听罢此话,不由踉跄了几步,好一阵子才稳下心神,轻轻推开了厢房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