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宴1(2/2)
竹玉自己也不知道沈绰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把上一刻还闷闷不乐赌气跳脚的她莫名其妙请进了雕花马车里。
很多年以后,沈夫人回忆起那天的经历,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反观沈大公子却只轻轻一笑,搂娇妻入怀,说自己哪晓得什么套路秘诀,能把人连哄带骗地拐去赏菊宴,不过是郎有情、妾有意罢了。
沈夫人一听——这哪了得?絮絮叨叨了半天,愣叫沈大公子改口,陈述应该是“郎有情、妾无意”才对。
沈大公子好生委屈,被沈夫人一个凌厉眼色杀回去:“别忘了当年死缠烂打的是谁!跟狗皮膏药一样,扒都扒不下来。”
沈大公子无语望天,思绪飘回当日,忆及二三往事,不禁“噗嗤”笑了两声。
恬静美好总是千帆过尽留下的回忆。那时那刻马车里头坐着的竹玉却哪哪都不舒服——空间局促、路程颠簸,江柳绵不在自己身边,每每抬眼看到同一张脸,总叫她紧张不安,不得不在视线触及的瞬间立刻低下头去。
“曦玉姑娘不必脸红的。”沈绰见她如此行径,冷不丁出言调侃了一句。窥不得面纱下的真容,他自然也看不到姑娘的脸色变化;可说完这句,竹玉明显烫了耳朵。
“公子也不必费尽心思做这些。”强作镇定,扳回一局。
沈绰把玩着手中折扇,直接忽略了竹玉的话,眉眼挂上一分温柔的笑意:“曦玉姑娘看到沈某所留之字了吗?”
竹玉点点头,言语却是淡漠:“词是好词,形境俱佳,只可惜沈公子这样一用,难免显得矫揉造作。”
沈绰听了此话,含笑不减:“昔日绣院花前初遇,姑娘讥讽沈某只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良辰美景,不解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的无奈离苦;如今怎不分析分析这一首词?”
竹玉定定瞧他一眼,片刻反应过来,不禁羞恼呵斥:“沈长熙!”
沈绰伎俩得逞,摇扇轻笑两声,一边笑一边朗朗念下半阙的句子:“近来音信两疏索,洞房空寂寞。掩银屏,垂翠箔,度春宵……”
“你够了!”竹玉心中气忿,饶是如此,依旧到话音将落的时候才打断他,“沈大美人若觉 ‘洞房寂寞’,大可寻欢作乐、寻花问柳去,闲扯上我做什么!”
公子挑挑眉毛:“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我这不是奔心上人来了?”
“心上人?”竹玉没好气地哼了哼,“沈大公子的心到处给,全京都指不定遗了一百两百颗,便宜随便的紧!”
沈绰愣了片刻,轻轻勾起唇角:“曦玉小姐这是吃醋了?”
竹玉头一回见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又好气又好笑;转念想起前世经历,又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公子哥说的话从来不可信。
如此颠簸许久,马车在京都北郊停了下来。沈绰端的殷勤,不等伺候侍从赶过来,极自觉地扶住竹玉的手,欲牵姑娘踏下车子。
竹玉自然不乐意,敛起衣袖不叫沈绰碰她;可大名鼎鼎的沈公子不嫌尴尬,眼瞅佳人脚尖踮地,没征兆地凑近两步,吓得竹玉轻呼一声,整个人差点跌进他怀里。
——奢靡香气入鼻,瞬间红了姑娘的脸。
沈绰心中窃喜,见竹玉呆愣似的,一双手还环着自己的脖颈,干脆把她抱了下来。
一旁传来其他王孙贵族们交头接耳的声音,一半有关沈绰,一半有关权曦玉;其中夹杂着路人过客不满的指点:“沈长熙始乱终弃、肆意滥情,哪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
竹玉听得爽快,刚想回怼沈绰,听路人话锋一转:“还有那什么……权曦玉!绣院大小姐又如何?说到底不过轻贱,改不掉风尘女子的品性作为!”
这话不中入耳,激得竹玉猛然颤了颤身子。
沈大公子却不甚在乎似的,微拂衣袖摇起手中折扇,迎着众人复杂各异的目光,又靠近了竹玉一些,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喔唷,我放浪,你不矜,咱俩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竹玉心中憋火,低着声音咬牙切齿:“沈长熙你太恶心了。”
沈绰撇撇嘴,一本正经说俏皮话:“民间老话怎么说的?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曦玉姑娘,咱们如今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看什么时候进展进展,别总让我一人 ‘洞房空寂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