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5（2/2）

沈绰轻轻叹了口气，眉目一敛，遮下一片不易察觉的黯淡：“对不起。在下逾矩了。”

明明离一尾薄纱只差毫厘，他却如何也够不到。就像眼前这个姑娘的心，被一片山雾尘封着，他看不透，怕鲜血淋漓；也放不下，怕错失良缘。

“那位公子……对姑娘很好？”沉默不过片刻工夫，却仿佛过了一个年头。

竹玉听沈绰这样言语，一时不明所以，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沈公子如此一通意指何人何事。

消息真灵通呢。竹玉微微一叹：“那位公子……与我没有关系。”可昔日半调侃半玩味的话语依旧环绕在耳——“沈长熙下次要是来找姑娘，姑娘别急着拒绝；先掉掉他的胃口再牵牵他的魂，把这样的人玩弄股掌之间，岂不逍遥快活的很？”

自然逍遥，自然快活。竹玉径自垂下脑袋，可她不愿这么做。像温暖白玉，像明空西霞，年少的她在镜山寺两次邂逅沈绰，一回初遇，一回结缘，遇是红尘静好的相遇，缘是难分难断的孽缘。

此后凡尘种种，她不敢细想，更不愿细想。仿佛老天牵了根错乱的红线，兜兜转转，前世今生，她重来一遍，依旧碰上那个无变的他。

山崩地裂，柳暗花明。运筹帷幄，此局无解。

沈绰有些发愣，任秋风飘过，吹起一缕发丝：“曦玉姑娘……”顿了许久，他开口，言语却是颤抖的，“那我……”

竹玉忽然笑起来，姿容很美也很甜：“公子很好，非常好。”

如此亲腻的语调，叫沈长熙的心思陡然一沉。

江柳绵从小厨房端了热气腾腾的红豆银耳羹过来，瞧见二人如此一幕，不禁有些诧异，心下咚咚打了打鼓，立刻躲进一旁柱子后面。

竹玉微微合上眼帘，叹息声吐露，落在沈绰的肩窝处：“……像公子您这般的人物，从来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不是。您自诩风流自命不凡，从来觉得自己施舍一份感情，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得感恩戴德地收着，可您甚至不了解自己的心，更不了解我这个人。”

仿佛一盆突如其来的冷水，浇灭了沈绰仅存的零星希望。

秋风寒凉，吹过裸露在外的一节脖颈；他心痛得厉害，觉得今年京都的冬天又提前了。

有些挂不住脸面，有些抬不起架子。沈大公子到底是心气高傲的人，从来没被姑娘这般直截了当地说道过，一时呆呆愣愣不知接什么好，一副好口才自然也派不上用场。

“……曦玉姑娘可算拒绝在下？”

竹玉别过头去，没说话，轻轻抿了抿嘴唇。

沈绰离开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雨，淅淅沥沥虽不猛烈，却也疏密扰人。江柳绵上前掺了把竹玉，一边朝屋里走一边回头瞥沈大公子，思虑片刻，小心开口询问：“小姐，沈公子今儿一个人来的。这雨有下大得势头，您看是不是……”

欲言又止。

竹玉紧了紧藏在袖中的纤手，良久，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柳绵，给他送把伞吧。”

江柳绵稍一抬头：“小姐您不自己……”话音未落，见竹玉揉了揉太阳穴，立刻明白自家主子心思烦闷，乖觉知趣地噤了声音。

青石板路，斜雨滴答。

江柳绵左手撑了把伞，右手攥了把伞，一路小碎步走上去，没一会儿便瞧见了雨雾中一抹青杉落寞的背影。

“……沈公子？”她轻轻唤一声，见男子驻足，回过身的时候锦袍沾了些许水珠，连同折扇一并打湿了大半。

“你家小姐呢？”一句话问出口，不自觉有些紧张。

江柳绵蓦地低头，声色略略怯弱：“……秋日阴雨，公子打把伞吧。”一语毕，把右手握着的油纸伞递到沈长熙面前。

对方犹豫了小会儿，轻轻伸手接过。

“……多谢。”两个字眼吹散在雨雾里，公子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阴了大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