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8(2/2)
“只有这个?”对眼前女子轻轻扬动着小笺。
女子捏捏帕子,听小姐这样问话,小心点了个头:“只有这个。”而后又添一句,“公子说了……希望您务必要到;他有重要的事情同您说。”
竹玉轻叹口气,颔首道:“你辛苦了。”
女子心里没底,犹犹豫豫走了两步,刚跨出厢房大门又踌躇着折回了一点儿:“曦玉小姐……请您务必要去啊。”
竹玉有些哭笑不得:“沈长熙威胁你不成?我若不去他便要把你怎么样了?”
女子吓得摇摇头:“公子没有,只是……”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竹玉看出她的为难,此刻浅浅笑了一声:“你放心吧。我不叫你难做。”
女子感激地望了竹玉一眼,俯个身行个礼便离开了。一旁安安静静站了许久的江柳绵这时候才上前一些,挽住自家主子的手,轻巧巧瞥了眼信笺:“公子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总觉得这话什么时候说过一样,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添上一句:“对了小姐,上回沈公子来的时候,便说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竹玉微微一措心弦,转而揉揉面纱下白玉似的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左右要陈情的人是他,关自己什么事情?真是怪了。
明月楼坐落京都繁华城心一处,傍水而建夜景华美,素有文人墨客歌咏慨叹以“明月”入诗作赋的佳话流传,故得了如此雅称“明月楼”。沧海桑田物换星移,王朝更替至一代冉姓,京都的锦绣依旧令人艳羡,明月楼的风光绮丽也始终是公子王孙们心头的挚爱。
竹玉不下百次地听说耳闻明月楼的美景,却从未真正置身瞧过。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
江柳绵一遍遍告诉小姐,他沈大公子能选在这样隆重的地方,肯定把竹玉看成了不一般的人物;可竹玉自己心里清楚,看重也好轻贱也罢,她所求的从来不是这个。
究竟是什么呢?
竹玉轻轻摇了摇头,心思莫名有些烦乱,顺一众侧绾堕马髻、身着紫罗裙的婢子们一路兜兜转转,行至一间雅致露台边停下。
“曦玉姑娘,”为首的女子微微一点脑袋,一言一行规矩有礼,“沈长熙沈公子等着您呢。”
话音落尽,没得到竹玉的答复,几个侍女心神领会似地纷纷退下了。江柳绵深吸一口气,瞪一双大眼睛左右上下好生打量了一番,实在不愿错过明月楼任何一处角落,仿佛这样的雕锦荣华,是她几辈子都见不到的泼天富贵。
竹玉看在眼里,轻轻拍拍江柳绵的手,姑娘这才回过神来,羞赧着脸颊小声说话:“小姐我先下去了……”几个字刚落毕,人儿便一晃没了踪影。
彻底清静。
竹玉考虑着上前了几步,身形犹豫带着两分不确定的意思,环视一圈见不到沈长熙的人影,又没来由浮上了一丝恼意:“出来吧。”三个字眼冰冰冷冷,似乎没带什么感情。
沈大公子难得听话,见姑娘如此唤她,登时什么关子也不敢卖,一个人中规中矩地走了过来:“曦……权姑娘。”张嘴一个称谓脱口而出,后又想起什么,立即改了叫法。
不得不说,青色衣裳同男子的颀长身姿十分相配,衬一柄玉骨细雕的折扇,怎么看怎么风流倜傥,怎么瞧怎么少年意气。
可竹玉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
“沈公子……”姑娘轻咬了咬嘴唇,感受微风拂过,下意识按住了面上一尾薄纱,“有何贵干?”
这话大抵是生疏的,同沈长熙几经斟酌后唤出的称呼匹配无二。
沈绰心头倏然一窒,攥紧扇骨的手微微发着抖,连带整个身体都有些哆嗦,也不知是被露台高处的冷气冻出来的,还是因了其他什么原因。
“曦玉……”两个字唤得轻巧又沉重。
竹玉不自觉蹙了蹙眉头。重生这么久,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权曦玉”这个名号。她不知道为什么。
“沈公子好生有意思,”于是强压心中慌乱,姑娘勾唇一笑,试图把自己推上决胜者的位子,“大费周章把我找来这里,也不准备准备酒菜茶水?”
本是一句废话,沈绰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曦玉姑娘……沈某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有些话想说,同从前那些……都不一样。”
同从前那些赏菊宴啊、绣院歌舞啊都不一样;同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甜言蜜语巧言令色都不相同。
短暂的沉默很煎熬。
竹玉等待着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让她的心思狠狠颤了一颤:
“曦玉姑娘,沈某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某公子话声未停,耳根子却红了一红:
“有些话……我要跟曦玉姑娘坦白。起先绣院初遇,沈某主动撩拨姑娘……的确另有所求,图姑娘名声也图姑娘美色;后来沈某亦同好友打过赌注,约定一月为期,叫曦玉姑娘倾心在下。这赌……自然也是输了的。”
话至此处稍稍一顿,再开口时难免有些急切:
“不过同姑娘相处久了,沈某渐渐发现自己并非这样想的,对姑娘的心思也早超出了从前的好奇……我知道自己都是什么名声,风流倜傥纵横情场被人喊惯了,可真正论起感情,沈某……从未有过如此感受。我只是想,如果姑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希望为姑娘做点什么,希望呆在姑娘的身边不离开,希望有一天堂堂正正唤出一声 ‘曦玉’来……”
“是吗?”竹玉愣了好一阵子,抬眸对上眼前男子的眼睛,“曦玉?权曦玉?”
沈绰微微一怔,听姑娘苦苦笑一下,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敲在自己的心尖上:
“沈长熙,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