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endula.8（2/2）

“怎么了柾国，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找我。”

见状，他完全就是习惯性地伸手想要伸手拨开小孩额前汗湿的刘海，但泛白的指尖刚刚伸出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颤抖着收回，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看到了自己白到毫无血色的指尖上，已经凝结干涸的那一抹腥红。

手心的伤口虽然已经血液凝结，但因为还嵌着玻璃碎片的缘故，稍稍用力拉扯都是一阵阵撕裂的痛。

他有些慌乱地把手背在身后，弯起线条柔和的眼尾以掩饰瞳孔深处雾气般弥散的惶恐与悲恸，但好在眼前的小孩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睁着过分清亮的眼眸，腼腆地笑着。

“柾国，你怎么跑得这么快？”走廊的尽头隐约传来智旻有些不满的声音，一阵踢踢踏踏细密嘈杂的脚步声过后，智旻和号锡结伴走到他面前，望向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分明就是智旻尼走得太慢了。”笑着用满含年少清爽的声音打趣同样来自釜山的哥哥，来到公司后和同为练习生的哥哥们彼此相处了许久，原本腼腆怕生的忙内总算是在哥哥们的教导下变得外向许多，偶尔也会仗着自己受宠和哥哥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要叫哥啊田柾国你这个臭小子！”匆匆赶过来的智旻假装生气地摆出哥哥的威严，板着脸试图趁机去揉一揉小孩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然而对方却早就看透了他眼睛里满满的宠溺，一边躲过他的手一边完全放开了地和他闹成一团。

“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竭力放缓紧绷的声带压低嗓音中烧灼的嘶哑，他一如既往温和地弯起眼尾，纤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好在窗外的天空暮色深沉，走廊里没有开灯，逆着从工作室中透出的稀薄光线，他的面孔半隐在模糊的阴影之中，所以没有人发现他惨白如雪的脸色和眼尾早已干涸的泪痕。

“方PD说我们确定明年就要出道了。”笑着扬起漂亮的嘴角，号锡望着他语调温和轻快地开口，脸颊上绽开的清浅梨涡像是凝满露水氤氲滴落的皎白月光。

“终于确定要出道了啊。”作为直接参与专辑制作的音乐制作人，其实公司已经确定好人选的消息他在几天前就已经收到。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早就已经熟悉他们每个人的音色和发声方式，为了不拖延新团准备的进度，他在得到消息后就已经在试着就公司给出的风格做出最能凸显他们声音特色的歌曲。

“祝贺你们。”他笑着弯起眼尾，雾气般淡薄的灯光肆意散落，潮湿月晕般将他染着深沉靛蓝的发梢映出几分瑰丽的亮色，像是盛夏时分伴着声声蝉鸣绮丽盛开的蓝花鸢尾，绸缎般满盈柔和光晕的晶蓝。

“以后就请哥多多指教了。”闻言，他低头诚恳地向对方鞠了一躬。

而眼前的人依旧和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五官干净明晰，眉眼温润如故。

而在很久之后，某个练舞直至精疲力尽的夜晚，当他试图用不间断的练习来麻痹神经，试图隐藏内心快要把他逼至崩溃的内疚和酸楚，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一天，那个宛如山间白雪般干净剔透的人眼中竭力隐忍的神色。

他总是会忍不住地试图去挽留，去忏悔，在永远不可能成真的臆想中一次次描摹修正，如果那时候的他能再认真一点，不被得到出道消息的兴奋所蒙蔽双眼，而是和往常一样望向那双黑若鸦羽的瞳孔。

他是不是就能察觉，那双雾气般氤氲柔软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的，根本就不是温柔依旧的笑意。拨开那些脆弱不堪的伪装，那双暗流涌动的眼底烛火般扑朔摇曳着的，分明就是玻璃碎裂溢血的凄寒。

但此时此刻，他还在笑着。

藏在身后的手心有温热潮湿的鲜血从破裂的伤口溢出，顺着紧握的苍白指骨不断浸染蜿蜒。

直到身前的少年们被经纪人一通电话催促着回去练习，他才精疲力尽地关上房门双手抱膝无力地蹲下。

那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他臆想出的一个噩梦。

但手心的伤痕痛得锥心，那个被胶带层层裹缠着的纸箱依旧摆放在工作室的角落。

只要他拨开那些层叠覆盖的纤薄塑料纸，他就能看到，有一只早已死去的白鸽，就这么血肉模糊地坦露在他面前。

浸没在黑红黏腻的血渍里，照片上的他似笑非笑，泛白的眼尾却流出了黏腻的腥红血液。

“祝贺你们啊……”他低下头，苍白过分的脸庞隐没在臂弯的阴影之中，安静地像是沉沉睡去。

只有淅沥滴落在地板上的清凌水色，一点一点被灯光被揉碎，悄无声息地映射出那双黑若鸦羽的眼底。

锥心刺骨的恐惧与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