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回（二）（2/2）

“谁叫你打我的！”齐天嫌恶地抬起袖子擦了把脸。

他烟灰色的大衣上落下一片深色污渍。

但还好，至少气味并不算是很难闻。

齐天望着齐振宗死不瞑目，倒在床上的尸首，很欣慰地笑起来。

而与此同时，迸射着的火苗中，齐渊带着一队人破开凤凰胡同中那栋红砖白墙的二层洋楼大门，迎着越烧越旺的火苗，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

冲天的火光之中，那原本派来镇守的启军弟兄们死了一地。一个个倒跌在熊熊烈火中，被烧成了具具焦黑。

滚滚的浓烟之中，齐渊用石副官递来的湿毛巾捂住口鼻，迎着地冻天寒，他举起一桶冷水将自己浇了个透心凉，才连滚带爬地冲上二楼。

二楼人为纵火的痕迹很重，烈火之中，木质的洋楼结构早已烧得只剩框架。

身旁有大兵拉扯着让齐渊退后，被齐渊一个过肩摔撂在脚下。

齐渊迎着焚身的烈焰冲入齐振宗所居的卧室，那卧室的门早已被烧得不成样子。床上那具黑漆漆的尸体还在燃烧，但依稀还可见他父亲齐振宗的轮廓和样貌。

“父亲！”齐渊声嘶力竭地朝那尸体奔去。

他颤抖着拍熄齐振宗身上的火苗，亲自背着齐振宗冲出火场。

是他来晚了。

当接到通报，说是凤凰胡同大火，他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齐渊泪流满面，失声痛哭起来。

冬季的寒风明明很冷，吹在身上也是彻骨。可是它却只能冻熄人心头的火焰，私底下，却助长了那不知所谓的穷凶极恶。

滚滚的浓烟将天际染成一片灰黑，烈焰灼热，连带着半个天空都在浓云滚滚中露出些残酷火红的全貌。

天上的月亮与星星，再也不见。

唯独鲜血与死亡，总一次次，以愈发残忍的方式降临。

齐渊背负着齐振宗的尸体，一路穿过火林，被人拥簇着，往安全的地方而去。

他裸露在外的双手，被火舌啃吻过，烧焦烧烂，有的甚至还连缀出一大片燎泡。可是他已经不知道疼痛了。

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哪里还管得上别处疼？

他来不及思索为什么凤凰胡同会突然大火，也来不及思索又是谁半夜给他通风报信，前去会不会有诈，更也来不及思索为什么齐振宗会死，又是何人要了齐振宗的性命。

他只知道，齐振宗死了。在一片大火中，被烧成了焦灰。

背后齐振宗的尸体非常的沉重，压得他直不起腰。

身旁无数次有人提议，要帮齐少分担，全都被齐渊给堵了回去。

齐振宗是死了，可是，他得回家。而齐渊，只是想将他的父亲，安全地送回家。

他这一生一共有两位父亲，生父与养父。生父对他好不好，他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但是养父，他觉得他是愧对了。

只是，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齐渊刚刚背着齐振宗冲出火场，就听到周遭一片枪支上膛的声音。

无数黑洞洞的枪眼指着齐渊他们，将他们合围得插翅难飞。

王叔群领着一众人首当其冲，他朝齐渊的脚前打下一排子弹，隔着仿佛遮天蔽日的飞灰，他阴着一张脸孔问道：“齐少，你能否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督军在哪儿？你背后之人，又是谁……”

他的发问像是连珠炮，配着身后熊熊大火自带的燃烧声，仿若是来自于地狱的问询。

齐渊赤红着一双眼目，瞪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逡巡，将这些人深深地映在眼底。

末了，终于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晕了过去。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