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杨氏起身要扶起跪着的冬溪让他坐下，冬溪不敢站起，而是直接叩首于地继续说道:“母亲且先让我说完其三，若母亲不责怪，便让儿子起来，若母亲责怪，儿子便长跪不起，以求母亲的原谅。”
杨氏听后也是面色凝重，儿子言下之意是她听得此话便好，听不得此话儿子便会长跪于此以求她能听进去，想到此处，杨氏骤然热泪盈眶，若不是自己软弱可欺，怎会让一双儿女与自己沦落的这般境地，如今竟还要儿子为自己筹谋这后院之事。想当初未出嫁前父母还夸赞自己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闺秀，却不曾想自己活的竟不如儿子通透。
“溪儿，你说，母亲自是全听儿子的话，若母亲连你都不听不信，那母亲真是愚蠢至极了。”说完拿起手绢拭干眼角的泪花。
冬溪连忙道:“母亲是纯良之人，算不得这些腌臜之事，儿子自会为了母亲、妹妹还有我自己谋算。想如今，我们唯一的筹码是金钱，但这是天底下最靠得住的，这便是我要说的其三。我们现在暂住家中，是为收留，况且这家现在出了问题，我们理该拿出钱财施以援手，但不可多，只可将近身带入家中的金银珠宝约莫着一万两银子过了明目给予舅嫂，这是为我们仁厚，想着娘家有难，即使我们落入难处也愿意施以援手，这是会为族亲宗老所称赞的，我们也可以在这家住的安心些，等过两年，我长大些，母亲可以借由我需在外成家的缘由和我一起带着妹妹搬出去，母亲的嫁妆里有一处城内的庄子和一处城外的，无论母亲想住哪出，儿子都愿意一同前往。”
冬溪一口气讲了许多，怕母亲听的慢，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一旦我们过了明目给与舅母钱财，那剩下的定产和庄子以及外祖父母的遗物她都是没有脸面再和我们要的，但其中不同的是，是我们主动过了明目给，还是舅母话里带话地要，这是完全两码事。若是我们主动过了明目给，那是我们念着杨家，是仁厚善心，可若是舅母话里带话地要，加上舅母三寸不烂之舌，那就是我们不懂事，心里没有杨家还赖着，这叫没皮没脸，其中的差异，可谓是云泥之别。”
冬溪说着又顿了顿，他自知母亲是能听懂他说的话的，只是还需要时间理解。
杨氏看着眼前叩首于地的冬溪，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的儿子，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竟将他们娘仨此时的处境，杨家的位置算的如此清楚，自己又怎能糊涂呢。
“溪儿是要我当着一干杨家人的面，主动把我们手上的部分碎钱银两和金银首饰给予大嫂，一来缓解我们此刻尴尬的境地，也可解我杨家燃眉之急，二来为我日后的名声有好处，三
来留着庄子和定产在身，为之后的出路做谋划，是这样吗？”杨氏细声问道。
“母亲懂得孩儿的良苦用心便好，我们即使不为自己筹谋，但妹妹还小，以后还要嫁人，不能不计算着我们的名声与出路啊。”冬溪说着便声泪俱下，他是真担心自己的母亲与妹妹，誓死也要护全自己至亲的亲人的。
杨氏潸然雨泪，已顾不得大声与否，哭着把冬溪扶起来，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好一会儿才分开来，杨氏让冬溪坐下来，冬溪于是恭敬地坐在西侧的紫檀雕花椅上。
“溪儿，那按你所说，我该何时去找你舅母去，好尽快过了这明目。”杨氏问道，眉眼有些着急地模样。
“今日，儿子和博文弟弟吵了架动了拳脚，母亲觉得大舅母明天会发话吗？如果发话该是什么时候”冬溪细语着问道。
杨氏想了一想，明日大哥哥需出门处理盐务生意，如果大嫂嫂要发问。定是会选择大哥哥走后，趁着她们无依无靠时趁虚而入。
“明日晨后，你二舅舅走后”杨氏问道。
“母亲机智，那我们应该什么时候主动出击的好”冬溪又反问道。
“自是你大舅舅在的时候，一来可以明确地过了明目，防的日后赖着脸皮子的不作数，二来你大舅舅也是疼我的，定不会让嫂嫂欺负了我们。”
杨氏叹气道，想到自己如今活在自己家里却还要如此计算着，当初自己也是风光的杨家二小姐，如今却活的灰头土脸，有种寄人篱下之意，不免有些伤心起来。
冬溪见母亲双眼垂下，泪水又慢慢盈满眼眶，自是知道母亲伤心的，于是上前宽宥:“母亲不必伤心，明日晨醒前我便跪于祠堂外，母亲只要站在我身旁哭一哭便好，我们娘俩上演一场苦肉计，以后的日子就会好很多了。”冬溪说完笑了笑，示意母亲不必伤心。
杨氏听后也笑了笑道:“怎有让儿子打头阵，母亲龟缩于后的道理，明日，我与溪儿一同跪于祠堂，既是苦肉计，就应该苦上又苦，让我那大嫂嫂下不来台子，以后我们才能好好过日子，况且她育子无方，我也要为哥哥提个醒，为二哥儿争得一线生机才行。”
冬溪见母亲眼神坚定的样子，便知母亲已经拿定了主意，想母亲也是外祖母一手带大的，虽是纯良，但聪慧机智能管家能算账，自己既已经把来龙去脉，谋略算计说与母亲，母亲也一定能想好措辞，做好筹谋的，自己也不便和母亲说个全透，免得让母亲自轻起来。
杨氏看着身旁自小便无比懂事听话的孩子，原以为只是个会读书会写字的少年郎，不想心思竟比得上官堂断案之人，又想到自己刚满五岁的女儿，自己就算不愿演戏，却也不得不如此。她知晓大嫂嫂的手段并不是像溪儿所想的那样简单，明日也肯定少不了明枪与暗箭，但为了儿女与自己，无论她愿意与否，都不得不鼓起勇气上阵搏杀一番。
正堂里，皎洁如雪的月光洒落扬州不息的川流溪水，透过紧闭的正门，落在这对清秀美貌却无依无靠的母子身上，古言红颜自古薄命，然，红颜却也想在这世上好好生活，既如此，便只能细心谋算，步步为营，万不可迈错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