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这是一条上坡路，路不是很陡，只是路段长了些。带着曲折，蜿蜒着向上。
从起点到尽头，街灯次序排列。
浅光向下向四周扩散，在石板地投下虚影，灰暗却并不明朗。
几株街灯出现故障，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灯光一闪一闪，仿佛下一刻便要停止运行，不再亮起。
飞蛾扑扇着翅膀，打着旋儿，围绕着细碎的光飞舞。飞行毫无轨迹可寻，一个不慎便入了灯罩内里。
狭小的空间里，带着光的热度。灰蛾不要命地用身体撞击灯壁，挣扎着想要逃离，如困兽犹斗。
晦暗不明的光，飞蛾扑棱扑棱。
漆黑的夜，正在无边蔓延。就像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
接近午夜，街道上冷冷清清。
这夜，薄雾微凉，出乎意料的寂寥。
零落在街上的人，行色匆匆，皆是无心观赏迷离的夜色。
街灯旁立着一个深绿色的垃圾桶，垃圾溢满，发出阵阵恶臭。
路过的行人不时能听见垃圾桶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翻食声音，吱吱吱，令人忍不住皱紧眉头，加快脚步赶紧逃离。
不怕人的老鼠沿着桶壁一路下滑，咻一下，逃窜至无人的暗处，没了踪影。
摩托车急速驶过，卷起了散落在地的报纸。
印着今日头条的报纸乘风而过，直扑一个正举着手机讲电话，提着公文包的中年大叔的脸上。
报纸遮挡视线，正说着话的中年大叔一个不慎吸住了报纸，与报纸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一手抓过报纸，气愤地将报纸踩在脚下，满脸嫌弃地扭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飞扬，他张嘴吐出一个字：呸。
真晦气。
中年大叔抬手擦了擦嘴角，冲着电话那头继续嚷嚷着，骂骂咧咧，发泄着无处安放的火气。
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那飞扬的唾沫，粗犷的语气，俨然是个暴发户。
再体面的包装也终究抵不过身上散发的气味，那便是……铜臭味。
这个时间点，来买东西的人寥寥无几。
倦鸟早已归巢，人也要休息。
路两旁的商铺，一家一家暗下去，陆陆续续的有人关了灯，打了烊。
一男一女从西餐馆里疾步走出，男人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面红耳赤，争执不休。
许是夜里寂静，引起了他人注意。
水果摊的老板拿着钥匙，瞟了眼，便收回视线，不再理会。
他轻扯脸皮，是一脸的冷漠。
钥匙声晃荡，他心中忍不住暗自鄙夷，这年头真是各种破事都有。
大晚上的在街上动嘴又动手，不文雅兼且扰民伤神，真是缺德！
虽说夜里看不清，可不也影响市容？吵架可以回家再吵，关起门来爱咋吵咋吵，谁理你。
转念一想，不对，在家里吵架照样是缺德！
这不影响邻居吗？这破事真是天天有，只是都没了人样啊。
想着想着，咔哒一声，便开了锁。
墙上的挂钟发出暗绿的荧光，秒针有节奏地嗒嗒走动着，一下两下，零点过五分。
嗯，零时了啊。
是时候该回家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拉住闸门，用力下拉，唰一声，尘土飞扬。
闸门与地相连，隔绝内外。
空荡荡的街道上，吵架声与人的脚步声交杂在
一起，透着诡异的和谐。
一个女孩躲在拐角的阴暗处，她僵硬着身体，明亮的双眸正紧紧盯着渐渐走远的中年男人。
灯光虚晃，四处投下阴影。
一只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垃圾桶里跑了过来，在对面的墙角处捣鼓，正舔舐着一个开盖的罐头。
女孩按耐住内心的惊诧，皓齿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的薄唇干裂，一脸苍白。
女孩细瘦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头发松散，略微凌乱地披散在肩。
不能坐以待毙了，这里不宜久留。
她谨慎地查看四周，打算离开这里，另寻一处更隐蔽的地方。
女孩贴着墙缓缓移动，一边观察情势，一边极力放缓呼吸。她跨过一个纸箱，向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跑去。
奔跑的过程中，她努力藏住脚步声，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一个不留神被人发现了。
然后，落入魔掌。
再次贴紧墙壁，越是平缓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是加快。
身体在不断出虚汗，汗水透过衣物，留下一滩水迹。
手腕处勾着的布袋，重量尚可，但不知为何，此刻显得尤为沉重，她的心不自觉地也跟着沉重起来了。手腕被袋子勒出一道浅红色的痕，与洁白的肌肤相比，触目惊心。
风吹来一阵凉意，女孩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缩了缩赤着的右脚，藏进裙摆里。
那些人应该还没有走远，她得想个法子逃离。
但，哪里是出处？
她的脑海里天人交战，一半清醒，一半混乱。
在思考之际，脑子有那么一刹那晕眩。她抿紧嘴唇，用力抠自己的掌心，逼赶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掌心指甲印深深，但似乎没有起到作用，脑子越发昏沉起来。
闭眼、睁眼，再闭眼，再睁眼。眼前一切如旧，只余风吹发丝，周围是一片寂静。
她平缓了下，待再次挪动步伐时，却传来鞋子走动的声音，一步一步，由远及近，声音有力、稳健，这在她听来是尤其突兀。
每走进一步，她的心跳便直加快。
来不及细想，也容不得她思考了。她猜测不到这声音的方位，只能向另一个地方狂奔。
在跑出另一个巷子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场景，便顿住了步伐。汗水从脸颊不断往下流，顺着流畅的下颚弧线，滴落在地。
身子不自觉地晃动，眼前的场景也跟着一起晃动起来了，她甩甩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那里站着一个人，与她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逆着光，她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
她没动，那人也没动，耳边还是有脚步声出来，心下一凛：是危险即将来临了吗？这一瞬，她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滔天大浪扑面而来，一下就将你打得晕眩，而你却毫无招架之力，仍由海水漫过来，溺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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