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字（一）（2/2）
“谁取消的？”
秘书咳嗽了两声，向老板办公桌那边丢了个眼神。任瑛一回头，见办公桌边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个人，正翘着二郎腿，拿着他摆在柜子里展示的限量咖啡杯喝八宝茶！
他的办公室一点也不华丽，唯一的私心就是那个放限量款咖啡杯的玻璃展示柜。
“……师父，你怎么来了？”
“会是你师父我取消的，我说不开就不开。”张金钻吹了吹杯子里的八宝茶，限量款咖啡杯它也敢怒而不敢言。
张金钻从随身背的包里甩出一沓中学生字帖扔在任瑛桌上：“给，练吧，每天交两篇作业，我限你半年之内把字写得跟字帖里一模一样。”
“……”任瑛拿起字帖看了看，就是那种最简单的描字小册子，古诗词的。
还有英文字帖。
这种字帖他们小时候也写过，小学二三年级都有书法课，但写了挺久，也没有一个小朋友把字练得跟字帖一模一样，任瑛当然认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师父应该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写得跟字帖一模一样啊，这都是印刷的。”
张金钻把八宝茶往桌上一顿，茶水都洒了出来。任瑛吓了一跳，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心疼他的限量版咖啡杯。
“你是小学生吗？写字不带脑子？”张金钻面色一黑变了脸。
“我……”任瑛并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责备的，“我写字从小就这样啊。”
张金钻耸着肩冷笑了起来：“嗬哟，跟你们王超级合伙人找的借口一模一样。”
任瑛想起了那几张打肿打烂的照片。这口风不对啊。
近来王恒很是活跃，自从当上了可能是世界首个超级合伙人以来，满世界到处招摇，拉业务、抢资源，合约也签了不少。
等他的合同跑到Coco这儿来的时候，Coco皱着眉认了半天他的签名：“这啥玩意儿啊？”并发给了张金钻。
张金钻赔着笑解释：“我徒弟签名就这样，这就是他的风格。”
Coco如北极圈风暴的冷笑隔着屏幕传了过来，立刻把张金钻的脸给冻变形了。
“你这师父当得心真大啊，就这样还超级合伙人呢？还不够出洋相的！”Coco破口大骂，“你就让你写字这么丑的徒弟给你满世界丢人现眼？要不是我多看了一眼，他这人就丢到南太平洋去了，不光是爸爸的脸，把爷爷的脸都丢光了！”
“是是，是我管束不力，师父你别生气……”张金钻赶紧赔礼。她是不太喜欢像Coco那样严加管束徒弟，尤其是这些细枝末节，徒弟们向来规规矩矩，没惹过什么大祸。
“你这是溺爱，瞧你吧这东西给惯成什么样了？字是一个人在纸上的门面，字写成这样也配当我的徒子徒孙？”Coco教训道，“你忘了你当初考Bar的时候那么丑的英文书法挨了多少打了？立即把这个王恒给我送过来挨打。”
“……师父，不至于吧……” 王恒虽然张狂，但毕竟是张金钻最宠爱的门生。他想创业就创业，想造反就造反，张金钻对他宠溺无度，当然从没打过。
“怎么不至于？我告诉你，你那小徒弟也得打。胆大包天的小崽子，不往好了学，跟着王恒把自己的标准都降低了。”
王恒一听说Coco老板召见还以为有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儿，比如给他一个一战成名的大案子什么的……正儿八经地去了。结果竟要他练字，像听天方夜谭般还笑了：“不是吧！我从小写字就这样，字是天生的啊。”
Coco凝视着他轻松的嬉皮笑脸，面露狠戾之色。不出所料，下一秒王恒就哭出了声。
“王律这不是在找死吗？”任瑛破天荒地笑出了声，张金钻也跟着诡异地笑了：“你也知道这是找死啊？”
任瑛脸上的表情没了，看了看桌上的练字帖。张金钻站起身，现在才知道这事儿的严肃性？晚了！
“钻崽啊，你看着我打，照着样子去收拾你那宝贝儿子。打出两个颜色来，你就等着花开富贵吧。”昨天下午Coco一边打王恒一边吩咐，王恒哪里挨过这种打，不仅痛哭流涕，还高声惨叫。他可是超级合伙人啊！
张金钻知道“花开富贵”就是屁股开花的意思，师父的教诲她可不敢不听。王恒不仅手被打肿，还被勒令领回十本小学生字帖，一天交十篇练字作业，少写一张就要增加五十下手板。
真是苦啊。
“Coco老板给你发的照片你看见了吗？”张金钻道，“置身事外修上仙儿了是吧？是不是觉得当老板跟字丑不丑没关系？知道学点好吗，你看看人家夏总的字，跟人坐在一起签合同不觉得丢人吗？你不丢人，你师父我还觉得丢人呢！”
任瑛低头受训不敢说话。张金钻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手板：“跪下吧。”
他知道在劫难逃，只希望张金钻能罚轻一点。毕竟张金钻几乎从不责打徒弟，不像Coco老板那么狠辣。
“别跟你前师父似的，挨打时哭哭啼啼，给爸爸丢人现眼。”张金钻见他跪直了，也忍不住提醒一句。
这手板看上去并不如任教授的戒尺厚实，但打起来又响又疼。第一板子下去，任瑛只觉得有一锅麻辣油泼在了手心里，差点没跳起来。
他没敢动也没敢张嘴，脸很快就憋红了。
“在你Coco老板这历练了几天，倒是规矩了不少。”张金钻又抬起板子狠狠抽了下去。
第二下没有第一下疼，但连续抽了几下，不光疼痛未减还更火辣了。
张金钻肉眼可见他举起来的双手开始抖，也有点伸不直了：“伸直，展平，老老实实乖乖的。”
他只好缓缓伸直。刚刚到位，张金钻一记狠辣的手板便凌空而下，任瑛只是肩膀动了动，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面前的地下，强忍着这度日如年的疼痛。
“今晚练字三篇，十二点前我要看到。”
今晚这手肯定不能要了，还得写字，接下来几天都得带着伤开会、签合同。他可算知道夏总那一手漂亮的字哪来的了，怕不是得边写边哭吧？
打了二十下上，一股脑泼在手上的不再是麻辣热油，而是麻辣热醋。手臂也跟着酸疼起来，他记得自己上肢力量练得还不错，但现在整个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别给我不体面，外面可都看着老板的仪态呢。师父今天不光要教导你练字，还要教教你什么叫体面。”
张金钻此话一出，任瑛心里一沉，吓得脸都白了：老板办公室的玻璃门外正站着一群人，其中还有他妈妈明教授……
他终于抬起眼看了看张金钻，张金钻盯着他踱了两步：“体面，不光包括仪表仪态，也包括面子名誉，体统规矩。师父说过很多次，做老板就是要跟一般人不一样，要全方位地以身作则，让人打心底里崇拜是你的责任。你对自己的要求决定着你的体面，到底是配做一个老板让人佩服，还是跟普通的员工一样没什么尊重的价值。”
他又老老实实低下了头，手也不敢抖了。
门外的职员们本都是来看热闹的，但看着自己老板跪得端端正正被师父训斥责打，都安静站住了，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张金钻每一下都打得结结实实，打第二下之前会把板子放在他手掌中心，确认他好好消化了这份疼痛，任瑛脸上却没了表情。
门外站着的人都能听见那清澈透亮的板子响声。有些胆小怕疼、提心吊胆的，看见张金钻每举起一次手板都会跟着扎眼抖肩，尽管它还没落下。
他就像没挨打一样老老实实承受，张金钻低头看他的双手明明已经打得通红，却没想到他还挺能忍的，也挺倔强。
“你现在当老板也收徒弟了，就得学会做榜样，在方方面面要求自己更好，而不是只追求成绩，在细枝末节上学会得过且过、在自己认为无伤大雅的事情上永远止步不前。我知道你是个强韧的孩子，但你的人生态度不够积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得让我看到你的一点点进取心和不服输的一面。”
张金钻手里的板子又一次狠狠落下，他只是眨了眨眼，门外一片寂静。
下午四点不到，明美就提前来到任瑛所在的商业广场，来接她的却是任瑛的秘书。
她一上楼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跪在他师父面前面不改色地挨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任瑛小时候经常挨打挨罚，却从没这么老实过，就算不满地乱跑，也会哭个不停。明教授经常对亲戚朋友抱怨：“老二这孩子太叛逆，不服管，就从没省心地让我们痛痛快快打过一顿。”
他跪得笔直，把手伸到师父面前，每挨一下打都纹丝不动。这又规矩又驯服的样子简直不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在师父面前他能这么顺从听话，就因为这师父要什么给什么吗？
“行，你很可以。”张金钻又打了十几下，打得他手心跟王恒一个颜色——他还比王恒白净点，这是多挨了不少打。
“你起来吧。”张金钻处罚完了，把手板扔在桌上的练字作业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丢给他让他敷着，“师父告诉你怎么写字。字都是一笔一划刻苦练出来的，你们上学时应付事儿的书法课有什么用？描字帖也不能不用心，要用脑用手去领悟笔划的力度和方向，慢慢运用到自己写字的过程中去。”
老板挨完打，又乖乖回到办公桌前接受大老板的教诲。门外的人逐渐散了，谁也不敢议论，只有明美慌里慌张，拉着秘书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他老板打得这么狠，他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哦，没什么，”秘书也是从WLR.K带来的，对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淡然道，“我们老板其实什么都优秀，就只有一个缺点：字不好看。因为字丑，让大老板在客户面前丢面子了。”
明美心中别扭，他这儿子明明又不是字丑一项缺点，更何况字丑算什么缺点，这不是小题大做吗？假装调侃道：“字丑有什么丢面子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想的，这社会是不是已经扭曲了啊。你们的父母也要面子，父母的面子从来不帮着维护，这老板的面子怎么就这么重要？”
秘书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只得耿直回答：“那可能我们认为父母在意的那些面子其实不是面子吧。”
“你要是练不好就多问问夏总，请教请教他练钢笔字的经验。”张金钻把字帖给他码好，“师父还有事，今晚交作业。”
王恒还在宾馆里一边吸溜着嘴一边写字呢，说不定还要哭，她可得回去监工看看。
出了门，张金钻向明教授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径直下楼了。任瑛把冰水放回冰柜，明美刚进门还没顾上说话，就有两个人拿着材料汇报来了。
“老板，这是你要的材料，我给你调出来了。还有这份委托协议你得签个字。”
任瑛神色如常接过材料看了看，返回办公桌前，拿起笔签了字，就跟完全没挨过打一样。
“今天刚取消的会议我们商量了一下，安排在明天早上九点半，只有这个时间段所有的人都有时间。”
“九点钟。”
前来汇报的人愣了愣。任瑛扣上笔帽，抬头看了看他：“你们自己调整一下。”
“好的。”
明美看着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常办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连今天来干什么都忘了。
“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任瑛拿给她一瓶水，明美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事。”
“您不是说参观吗？那可以随便参观一下，我处理一下工作。”
明美望着偌大明亮的写字楼，也不知道去哪里参观才好。这里的人无论男女全部精心修饰化妆，男的纷纷西装领带，女的动辄就是十厘米的细高跟。她出差虽然穿了身相对于平时的运动休闲装更加规整的——有领有袖的连衣裙加件外搭，但走在这一派现代化的繁忙里总觉得十分格格不入，不够体面。
她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任教授打来的：“你去儿子那里参观得怎么样了？他们公司什么样，老板办公室什么样？同事来了，想看看他们公司的照片。”
“哦，我刚到，”明美尴尬一笑，“……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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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俩错字待高审，why。。。
王超级合伙人实惨hhhhh
有多少小伙伴因为字丑被发过字帖，要求一定要在考试之前把字写好的，举手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