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1/2）

纪堂甫一离开席位，就立刻往后院赶去。

他的脚步略急，一步步却踩得沉稳，靴子走过积雪的路面，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刚过了中庭，远远的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了阿玉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那灯光就像她一样，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芒，却并不刺目。

然而他知道，只要有它在，无论周围的世界再黑再暗，他眼前的道路都会是亮的。

他的身后，是灯光通明的嘈杂盛会；他的身前，是灯火幽微的安静栖所。

纪堂微微眯眼，再不迟疑，向那处光明之所大步行去。

后院屋中，阿湘刚刚把食案端了进来。

阿玉是楚人，楚人素来好食鱼肉，恰栒邑临水，冬季可凿冰捕鱼，因而今晚阿玉的食案上就有一尾清蒸鲤鱼。

阿湘一边把菜品摆好，一边兴奋地对阿玉道，“公主，这儿的人还真不错呢！他们给咱们准备的食材都很新鲜，听说咱们楚人好鱼，那厨房里的小工还特意去河边捉了条新鲜的来。”

她转而又往阿玉面前的杯盏中倒了满满的新鲜浆水，“这是新做得的米浆，口味很淡，公主尝尝看。”

说着，她瞧向了阿玉的腹部，目光里露出一股担心来，道，“我原来听咱们宫里年长的媪妇说，生孩子是件极消耗体力的事情，您现在太瘦了，这几个月可一定要多吃些东西。”

阿玉慢慢地向一案的饭菜看了过去，听到此处，她对阿湘笑着点了点头。

阿湘见她点头应下，脸上跟着露出笑容，她把筷箸递到了阿玉手中，这边又给她盛了一盏芋粥，放在一侧晾着。

阿玉捏住筷箸，嗅了嗅饭菜的香气。阿湘见她只是看，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公主，这些...是不合口味吗？”

阿玉回过神来，见阿湘担忧地望着自己，心中一暖。她微笑着抿了一口米浆，向她笑道，“这些饭菜都极好，我很喜欢的，阿湘费心了。”

阿玉的笑容虽然浅淡，但很是温柔。阿湘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她隐隐觉得，自打公主有孕以来，她的一举一动更带着些柔美和缓的韵味。

阿湘被她的笑容倾倒，她在阿玉身前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我险些忘了，太子临行来送您的时候，让阿祁送了一包东西过来，那里面有一大罐咱们楚式的醓醢（注：音同‘毯海’，意为肉酱），就着这个吃粥正好，我这就去给您盛些来。”

阿湘是典型楚人的性子，做事风风火火的，这边话刚说完，她人就已经站起来想要走了。

阿玉本来要阻止她的，但见她充满了干劲，又把口头的话咽了下去，只道了一句，“好呀。”

阿湘道，“那公主等等我嗷，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一溜烟就出了门外。

栒邑县衙的房屋隔音并不好。

纪堂来时，刚好在门外听到她们主仆二人布菜的闲聊。

他的手都已经搭到门上了，待听了她们说话，他忽然又犹豫了。因为他想起，阿玉对异味敏感，上次她在云阳时吐得厉害，正是因为闻到了羊肉的腥膻之气。

好巧不巧，今晚宴席上的饭食里，有一道正是与那天一样的羊肉羹。羊肉本就味道浓郁，兼之厨子在烹饪时放了不少香辛调料。他虽然没吃，但坐在席间，身上难免会沾染到一些膻气。

而且，他今日还饮了酒，虽然喝得并不多，但北地的酒气味芬芳，较之其他地区的更为浓烈一些。

想到此处，纪堂便收回了手，他反身靠在一旁的墙上。

廊下有风吹过，风里还卷着些细小的雪花颗粒，打着旋地一下就扑到了他的脸上。

他在黑暗中闭目抱胸，迎风而立，一边听着屋内女人温柔的话音，一边借着这股冷风发散身上的酒气。

夜色渐深了，外面也越来越冷。

阿湘没有穿厚外袍，刚一出门就有冷风直往她脖子里灌，她赶忙顺着自己的胳膊使劲搓了两下。

因怕这冷风吹进屋里，她忙把房门关得严实。她正要拔腿去取醓醢，忽然感到旁边廊下似乎有人，待她定睛向阴暗处望去，果真见到影影绰绰的一个高大黑影。

阿湘吓了一跳，登时就要高喊出声。那人却先一步从暗处走出来，道，“别喊，是我。”

阿湘一见来人，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拍拍胸脯，她惊讶道，“大公子，您不是在前院宴席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后院了？”

接着，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来了就进屋嘛，躲在外面干嘛？人吓人，吓死人！”

纪堂听了她的话，眼风咸不淡地向她扫了过去。

被他这么一看，阿湘的后背立刻挺立了起来，她正色行礼道，“大公子，您自便，我...我先去给公主取醓醢了。”

见纪堂没说话，她一个脚底抹油，走得飞快，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纪堂就站在房门口，见阿湘走了，他这才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他一边闻，一边思忖，自己衣服上的气味似是淡了些？

他心中犹疑，尚且拿不定主意。突然，房门被人由内而外拉开，一束明亮的光紧接着笼罩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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